十天以后,苏时征灰扑扑地一身躲进了严秉林在外的小公馆里。这十天他经历了地狱般的日子,苏成泰把他捆在了房间,强令戒鸦片。这过程太痛苦,苏时征本来觉得自己活得难像个人了,那几天才发现原来还可以连鬼都做不成。那是从骨头里面开始的难受,几千万只虫子啃着骨头要向外爬。他本就不是个骨气高的,戒鸦片也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更加没法坚持下去了。
苏成泰忙于生意,也没有办法成天守在家里。丫头小兰本来就对苏三少爷很有好感,实在不忍心看到苏时征痛不欲生的模样。苏时征没多说几句装可怜的话,小兰就偷偷地把他给放了。
苏时征出了苏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烟馆,猛吸了好几个烟泡。这几个烟泡,让他这个落入阎罗殿的鬼,又爬回了阳间。苏时征又哭了,一辈子都不想再受这个苦了。至于苏老爷那,那人毕竟是自己爹啊,难道宁愿要儿子死,也不让他抽一口鸦片么?
他幻想了一番,以后自己流落街头,孤苦贫穷的日子,又或者是死了,尸体被抬回到了父亲面前。父亲一定会想明白,儿子活着才是最重要啊。他打定主意,现在不能回去,必须要让父亲感受到痛苦,来找自己求自己回去的时候再说。
抽饱了鸦片以后,苏时征非常清醒,很会打算。他并不会委屈自己,真的去流浪打长工。而是找到了严秉林,住进了他的小公馆里,又过上了少爷的生活。反正不能出门,就干脆天天地倒在榻上。苏时征这是第一次发现了朋友的重要性,更详细点说是严秉林的重要性,以前他只不过拿他当个可有可无的跟班罢了。
如此又过了好几十日,苏时征终于觉出了无聊,坐立不安地从早上就开始在房子里兜兜转转。与世隔绝这么久,他都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了。爸爸是不是从生气到盼着他回来了,还有姐夫知道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气消了开始心急?这一切问题都等着他去证实。
下午,严秉林终于提来了沈大成的团糕过来,苏时征像个馋嘴耗子,急匆匆就往嘴里塞,也不怕噎着,腻着。严秉林无奈叹气地给他递水。
苏时征就着水终于把嘴里的咽下去以后,拍着胸前就急忙问:“你怎么好几天也都不来了啊?我家那边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听到我爸爸的消息,还有我姐夫,他们是不是在找我?”
严秉林靠到椅背上:“我也有课业的,这眼看要考试了,天天来岂不是也要被我爸爸禁足了?”
“我还不知道你,学校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吧?”苏时征掏出手绢擦了自己的嘴。
“别把我说得和你一样。”严秉林轻笑了一声。
苏时征一拍桌:“你还能比我好到哪去?哎哎,少废话了,快告诉我,现在我爹爹是不是在满市在找我啊?”
严秉林摇摇头:“我都给你探听过了,苏公馆那根本就没发放出你不见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苏时征不解地歪了眉毛。
“就是你们家根本没人找你。”严秉林直说道。
“这不可能!”苏时征半吼道。
“难道我骗你?”严秉林不高兴了。
“那我姐夫呢?你见到他没有。”苏时征激动问。
严秉林把头一点:“我昨晚上还见到他在我家陪我妈打麻将呢。他心情好得很呢。听说你大姐她怀孕了,你呀就要当舅舅了。”
“啊?”苏时征问了半天,没听到一句他想听到的,就连好消息,听到他耳朵里就像是噩耗一般。原来自己无论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对亲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他就是个在时碍人眼,死了反而让人高兴的人。他左思右想了半天,发现自己还不如死了。“哎……。”他叹了一口气,又往床榻上一倒。
“又叹什么气呢?这样不正好啊,没有人比你戒大烟了。你在我这想怎么抽都可以。”严秉林拍了拍他的腿。
“什么话?我总不能在你这住一辈子吧?”苏时征头也懒得抬,灰心丧气感觉自己被彻底遗忘遗弃了。
“你想住一辈子也成啊。”严秉林笑了笑道。“不过我就怕你闷得要长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