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闪着灵动的大眼睛,认真的思考“若说什么时候发现的还真不好说,总之你的一些行为让我很早就产生过怀疑,直到四妹妹来找我谈黑衣人的事情时,我才真正能够确定下来。”
瑾王慕容锦轻笑一声,无奈的道:“所以今夜你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上钩呢?”
夏清歌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了自己的意图,那日她从夏子清那里回来时,本就因为巫山茶一事而怀疑过,后又听夏霜霜说起这位蒙面黑衣人几次潜入冯姨娘的房间,既不是为了窃取财物又不是要杀人寻仇,如此奇怪的举动着实让人怀疑。
后来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冯姨娘为人和善内敛,又鲜少走出秋蓉院,府里大小事情她几乎都不过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家,当时她还曾怀疑是不是夏雨梦派去的人暗中监视她们母女,可后来她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夏雨梦派去的人,定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显露在人前?
逐个排除后,她最后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是冯姨娘的旧友,而且二人之间应该有一些说不白道不明的感情,不然一个男人闯入一位有夫之妇的房间就有些太过奇怪了,有了这个想法,她就更是惊讶,和冯姨娘有关系的男人,除了夏子清不可能还有另外的人,如此得出的结果让她费解却觉得很有可能,于是,她吩咐了紫萱带领十二仙一众姐妹潜伏在秋蓉院四周,暗中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第一夜就让她逮个正着。
慕容锦坐下之后就娓娓道来这件事情的实情,原来在二十年之前,当时的皇上慕容琰挟持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杨紫鸢到思过崖上,更是以自己亲生妹妹的性命相要挟,瑾王为了救下杨紫鸢,所以选择不带一兵一卒的上山,最后被慕容琰带去的侍卫砍成重伤打入万丈悬崖之下,而当时假装投靠慕容琰的夏子清看在眼里,等慕容琰带着绝望的杨紫鸢离开时,他派人悄悄下入崖低找寻瑾王,终于在第二日清早发现了他的踪迹。
幸运的是,思过崖之下有一条宽阔的湖水,瑾王正巧掉入了湖水之中,顺着湖水一路下游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之上。
夏子清救下瑾王之时,慕容琰也顺势登基帝位,他一直将瑾王当作最大的宿敌,即便亲眼所见瑾王跌入万丈悬崖,可一日没找到尸首他便一日不能安心,登基第二日,他就吩咐了夏子恒派人去思过崖下找寻瑾王尸骨,可找寻了整整一个月都未曾找寻到一丝踪迹,当时夏子恒觉得从几百米高空坠落下来,在加上身受重伤,瑾王活着的几率几乎微乎其微,于是他便书写了一份密函,说瑾王有可能已被悬崖下的野兽吞食,慕容琰也从此打消了寻找尸骨的念头。
因此,瑾王也算躲过了一劫,只是坠崖时他身受重伤,在加上湖水中寖泡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体伤的十分严重,夏子清将瑾王一直藏在城外山林里的农户家,可没有好的大夫,瑾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夏子清眼看瑾王伤势恶化,当时他又被皇上勒令不能出京,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寻白马寺方丈慈慧大师求助,慈慧大师乃是佛门高僧,又早已隐居世俗之外,想要得到他的帮助实在有些困难,最后,夏子清只好跪在白马寺外苦苦等了三日,闭门静修的慈慧大师终于同意收留瑾王。
夏子清大喜,将瑾王秘密送往白马寺内疗伤,从此数年后,瑾王一直在白马寺藏经阁内待了数年,期间,慈慧大师运功护住了瑾王命脉,方才得以让他延续生命,可瑾王五脏六腑均受到重创,实在难以恢复,慈慧大师虽医术精湛可也无力回天,只能用药物暂时维持着瑾王的生命。
直到五年之后云游四海的慈恩大师归寺之后,事情才发生了转机,慈恩大师这次一路前往西域圣地寻求佛法,归来时更是求的蒲家舍利,也就是这颗舍利子外加慈恩大师的绝世武学,方才将瑾王治愈。
这期间夏子清每隔月余就会前去白马寺看望瑾王,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曾拜在慈慧大师门下成为第一位俗家弟子,也因此跟随慈慧大师学到了许多佛家精髓。
夏清歌听到这里就有些听不懂了“既然瑾王在白马寺养伤,那我娘亲又怎么会在两年之后嫁给了夏大人的?”
“当年我将瑾王送入白马寺时,为了不引起太后、皇上的猜忌,所以瑾王没死之事我不曾和任何人说过,可是杨夫人自从瑾王坠崖之后郁郁寡欢,几次都想自寻短见,她身边的嬷嬷无意间发现了杨夫人竟然怀有身孕,一问之下才知道杨夫人所怀的正是瑾王的骨肉,老嬷嬷心疼杨夫人,害怕这个孩子会给杨夫人带来杀身之祸劝她打掉这个孩子,原本一心求死的杨夫人在得知自己怀了瑾王的骨肉后,方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她坚决要保下这个孩子,可杨夫人担心腹中的孩儿若被太后和皇上知道,只怕会凶多吉少,所以她在瑾王坠崖三个月之后请求皇上让她去佛山静修,皇上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答应了她的请求,随后杨夫人前往佛州秘密生下了这个孩子,为了能让这个孩子顺利长大,她忍痛将他寄养在一位姓云的地方员外家里。”
“姓云的员外?那娘亲可曾在过后找寻这个孩子?”
夏子清叹息一声“在五年之后,我们曾派人前去寻找,可那个地方在两年之前发生过水涝,周围的百姓都四处奔波离散,想要找寻他们犹如大海捞针,可王爷一直未曾放弃,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小王爷的踪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小王爷如今就在京城,而且还成为了今年的新科状元。”
“果然是云峥!”夏清歌欣喜的道。
“是啊,云峥公子长相和瑾王有七分相似,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什么想法,竟然没有要除去小王爷的念头。”
这件事夏清歌自然知道,这几次和皇上深聊,她能感觉得出皇上是在忏悔,忏悔当年他坐下的错事,云峥毕竟是杨紫鸢的儿子,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他这个做舅舅的也不忍心下杀手吧。
“我娘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瑾王没有死的?我究竟是谁的女儿?”若瑾王受伤一直待在白马寺内疗伤,让她不解的是,为何杨氏会选择在两年之后嫁给了夏子清?
一直沉默的瑾王看向夏清歌解释道:“当年紫鸢回京后不久,太后就有意为她则一门亲事,太后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一直都不相信我是真的死了,可派遣出去寻找我的人却一直没有音信,于是她就想到了拿紫鸢婚事来逼迫我出现,如果我真的尚在人世,知晓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嫁给别人,定然会出现的。”
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瑾王陷入了回忆当中“子清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身体正是最虚弱之时,若没有慈慧大师用毕生武功为我疗伤,我可能连下床走动的机会都没有,心中满是无奈焦急,可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子清见我如此,方才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以他的名义迎娶紫鸢,等我伤势痊愈之后就能带她离开这里。紫鸢知道我还活着时激动不已,在大婚之前她还曾被子清安排着和我见过一面,得知我仍活着,她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在子清亲自面见太后求亲时,她也才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原来如此!”夏清歌惊叹一声,当年的真想竟然这般曲折离奇,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与此同时,也让她为瑾王和杨紫鸢的爱情而感动,原来这世间的真爱,竟然真的能有这般天不老,情难绝的眷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让她钦佩,她钦佩瑾王对所爱之人的执着,为了对方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更钦佩杨紫鸢为爱的那份勇气,背负着生子,煎熬,心碎的磨难,依旧坚定的守护者心里那个人,这样坚定的女子在古代这个名誉为天的世界,的确足够惊天动地的。
夏霜霜抬眼看向夏子清,而后又转移到瑾王身上,问出了心中一直想要问的事情“我想知道,自从父亲迎娶了杨夫人之后,府中这个父亲究竟是谁?”
她只是想要明白,这些年娘亲遭受的冷落究竟是父亲薄情寡义,还是另有缘由。
冯姨娘也带着一丝期冀的望着夏子清,后者满是歉疚心疼“当年我替王爷将杨夫人迎娶进门之后,我二人在外人眼里假扮夫妻,可私底下更似兄妹,她知道我和秋娘青梅竹马,更多次在暗地里规劝我将实情告知你,可为了王爷的安全,我曾发誓不会在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所以这些年一直隐瞒着你们,在杨夫人进门第四年,我在一次出京办事时遇到了一群杀手,那次遭遇真可谓是九死一生,还好王爷的侍卫林彤及时赶到救下了我,那一年我在外疗伤一年多,府里的我是王爷假扮的。”
冯姨娘眼泪扑簌的流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正是在十五年之前,夏子清的性子突然转变,对她一直保持着客气疏离的态度,为此她曾郁郁寡欢不知缘由,还曾在心里恨过杨氏,可回忆起来,如今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和夏子清青梅竹马,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己都十分了解,而回忆那两年的情景,这个人若排除那张相似的面容之外,可不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吗?
慕容锦向冯姨娘致歉“子清在外那两年是我一直扮演着子清的身份,所以给你和子清造成了很大的误会,我一直很内疚此事,紫鸢更是心里对你满是歉意。”
冯姨娘心地纯善,知道了事情真相,并未因此而有所埋怨“王爷不必歉疚什么,子清做任何事情妾身都支持他,更何况杨夫人在府中时对妾身十分亲切友好,妾身一直都记得。”
夏子清欣慰的握住冯姨娘的手,对慕容锦说道:“秋娘说得对,而且当年若没有你,我只怕早就死在外面了,更别说还有如今这机会看到她们母女二人,你可是我夏子清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我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
慕容锦摇头“当年在思过崖时,若不是你,我也早已经坠入万丈悬崖之下尸骨无存了,你我的恩情早已在当时就两清了,这十几年你帮助我慕容锦太多太多,更是为了我抛下妻子儿女跟我一同离开京城,这份恩情我终生都不会忘记。”
夏清歌双手托腮,好奇的大眼睛含着隐隐笑意“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夏大人和冯姨娘、四妹妹又团聚了,呵呵,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你们一家人。”
瑾王爱恋的伸手扶着她的长发“歌儿说的不错,子清,如今你是该好好享一享齐人之福了。”
“王爷大仇未报之前属下是不会离开王爷的。”夏子清态度十分坚决,他效忠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是佩服他的雄才伟略,更是崇敬他宽广的心胸,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发过誓言,此生都会誓死效忠瑾王。
瑾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事情今后你不得在插手,好好陪陪你的妻儿就是我的命令。”
“王爷。”
“好了好了,既然王爷说了让夏大人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吧,况且这么多年你和冯姨娘都没有见面,也该是好好陪陪她了啊,至于王爷吗,就交给我好了。”
夏清歌举手保证,嘴角泛着甜甜的笑,按着刚才瑾王和夏子清所说,在她出生之前,府里和杨紫鸢恩爱有加的夏子清就是瑾王无疑,她是瑾王和杨紫鸢的亲生女儿,云峥是她的亲生哥哥,呵呵,不是同父异母的,是亲生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
“清歌小姐,你怎么能称呼瑾王为王爷呢,你应该称呼他一声父王才对啊。”夏子清被她这番劝解逗乐,也不免逗弄她几句。
刚才这丫头若不及时收手,他只怕真的会被她手下那些人活捉了去,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丫头的实力。
夏清歌一双晶亮得大眼睛不断转着,侧脸看向身旁的瑾王,他面容仍旧俊朗非凡,仿佛一位不然尘世的神仙,一席白衣穿戴在他的身上竟然这么好看,世人都说慕容钰的风姿气韵和当年的瑾王有几分相似,如今看来的确如此,而面前这位美男子竟然是她的父王,心里还是带着一抹小小的紧张窃喜,可到嘴边的话硬是改了味道。
“那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吗?”她一声娇喝传到慕容锦的耳里仿佛如一片柔软的云朵飘入了他的心口,那样温暖舒服。
含笑点头“如假包换。”
“好吧,父王,你要记得保护你的女儿。”
这一声父王带着多大的信任和期待,而这软绵绵的一声父王又勾起了慕容锦多少的回忆。
喉咙突然干涩,心里默默念着,紫鸢,我们的儿女如今都长大成人了,他们聪明机智,像你也像我,你是否欣慰呢?
“天色不早了,子清,从今日起你就扮回你自己,我也是时候退居幕后了。歌儿,你若想要见父王就到京城外的锦鸢山庄找我,还有,今日梁姨娘入葬,你和孟贺所保证的三日期限就到了,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不过,暗自我也会派人保护你,有什么意外就赶紧离开,这次叶玉卿的出现绝对不会是巧合。”
夏清歌静静的听着,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嘴角的微笑渐渐加深“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天色不早了,父王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对了,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会带一个人去看你。”
慕容锦点头,侧脸看向夏子清“这丫头暂时交给你照看了。”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好清歌小姐。”
“嗯。”慕容锦站起身,低头又看了夏清歌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夏清歌走出院子目送远去的白色身影,她昂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东升而起的太阳,心里无比轻松,追溯了这么久,她终于将谜底一层层的揭开了,而这个谜底的背后不是杀戮,不是自私,不是无情,而是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无奈割舍,她不是被丢弃的孩子,夏清歌,你听到了吗,你从未被丢弃,而是被父母用最无奈的仿佛保护起来而已。
“夏叔叔,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呵呵,想必你和冯姨娘还有四妹妹有好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她转身微笑着看向夏子清,这张脸她太熟悉,可那双眼睛却十分不同。
“当然可以,清歌小姐这一声称呼,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夏子清朗声一笑。
夏霜霜也是满脸的笑意,夏清歌甚至觉得这么多年,这应该是夏霜霜第一次真正的微笑。
“既然夏叔叔开心,那今后你也不要在称呼我清歌小姐了,还是和我父王一样,称呼我歌儿或者清歌丫头吧,你这张脸我看习惯了,如今突然改了语气别扭。”
慕容锦假扮夏子清这么久,她喊这张脸这么久的父亲,如今真正的夏子清回来了,语气变得这么生疏,她的确不太适应。
夏子清猛地没反映过来,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好,清歌丫头,在国公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叔叔保准会为你做到。”
夏清歌嘴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意,有些俏皮的背身而立“一言为定,好了,我困了,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说着,脚尖轻点,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