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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凌汐涵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的确聪明。懂得什么时候该出风头,什么时候该收敛锋芒。最最重要的是,她会把握人心。

就像她今日的装扮,或许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在父王的眼里,恐怕意义不一般吧。

她抬眸看向上方,果然见父王眼里有一片刻的迷恋和迷追忆。

凌汐涵垂眸饮茶,很多人都知道,皇后最喜欢的颜色乃是白色和紫色,其次便是蓝色。皇后最爱的装扮,也是一身的素净,清雅出尘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可否认,紫苏今天这身装扮可是花了心思的。她恰到好处的展现了自己的美丽,也一针见血的勾起了父王对皇后的情愫,以及…对她以往的宠爱。

这个女人,还真不一般。难怪王妃会在一边捧高她的时候一边设计置她于死地。

她眼角余光看了王妃一眼,很不意外的见到她有些阴沉的脸色,手上的佛珠都被她捏得变形了。可她仍旧没有发作,可见王妃是个极其能够隐忍的人。

凌汐涵眼睛闪了闪,王妃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忠义王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神色略微缓和。

“起来吧。”

紫苏明眸一晃,“谢王爷。”果然,王爷就喜欢她这身装扮。她眼角余光瞥向坐在上方淡定自若的王妃,可是她眼底暗沉的光却没有逃过紫苏的眼睛。她不禁勾唇一笑,这样一身装扮,当年也是王妃指导的呢。

“不知王爷唤妾身来有何事?”她垂眸恭敬的问道。

忠义王目光瞥向凌汐涵,“涵儿,现在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嗯”凌汐涵放下手中茶杯,看向紫苏,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的脖颈出。准确的说,是落在她脖子上一串淡蓝色的琉璃项链上。那项链纯澈明透,上面雕刻着玉兰花的花纹。那痕迹仿若是天然雕刻而成,光是看着,就知道手触摸上去绝对不会隔手。项链的吊坠是一小朵半开的昙花,花瓣缀上了点点彩色光粉。阳光照下来,那波光如水般在琉璃之中游动,熠熠闪闪,美丽异常。

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不过眼角却冷了下来。微微瞥了眼王妃,果然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凌汐涵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故作惊奇的指着紫苏脖子上的项链。

“呀,紫姨娘这条项链真美。这材料,看着像是琉璃吧。”

紫苏一愣,而后眉眼染上笑意。

“三小姐火眼精金,这确实是琉璃项链。”她心底不无得意,这条项链是前段时间蓝姨娘送给她的。当时她一见就非常喜欢,自然不会推脱。本来她是打算哪天戴着这条项链,再好好打扮一下,王爷定然会很喜欢。可是前段时间王妃却让她装病,不得出门。她只得遵从。

这次她被罚禁足,半年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她昨晚欣喜于王爷没有追究她的罪,但是回去后她就开始着急了。这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个个身价不菲。她不笨,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容貌在这王府当中绝对算不得出众,可是王爷宠她,就是她最有利的资本。

她要想在这王府里存活,就必须将这份宠爱牢牢抓住。

正在她思索这该怎样重新获宠的时候,机会来了,王爷居然宣她到大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她必须把握这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要让王爷看到她的美丽,让王爷回想起对她的宠爱。

刚刚一进门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她必须小心翼翼才行。

她兀自在心中谋划着,却没看到忠义王在见到她脖子上的项链时铁青的脸色。

“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

紫苏心里一喜,王爷也觉得她戴这项链很美吗?紫苏喜不自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忠义王说这话时眼中的愤怒。

“回王爷,这条项链…”紫苏正准备说是蓝姨娘送给她的,可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若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是让王爷又对她心生嫌隙了吗?这样一想,她便改口道:“这条项链是妾身买的。”

“买的?”忠义王紧紧的握住椅子的把手,手上青筋暴露,可见有多愤怒。可是也不知道紫苏是太过得意还是怎的,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居然没有发觉忠义王的愤怒,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是啊,这项链是妾身一个月前出门去买的。”

“在哪儿买的?”忠义王眼里的暗涌渐渐平静,语气也恢复了平淡。可是这大厅内除了紫苏,所有人都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暴怒。是以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低着头看着地板,仿佛那地板上有花纹一般。

紫苏眼珠子转动,为难道:“妾身记不得了。”

“哦?”忠义王端了茶杯饮茶,语气云淡风轻,嘴角含了丝笑意。

“这么漂亮的项链,你居然记不得从哪儿买的了?真是可惜了。”他状似惋惜的摇摇头,放下茶杯,说道:“本王觉得你戴着这条项链气质甚为出众,还想着让人再去给你买几条。你却不知道地点了,着实让本王为难了。”

忠义王话音一落,大厅内响起了磨牙声。那些姨娘看着紫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唯有王妃,眼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凌汐涵嘴角划过微冷的弧度,从不曾发现,她的父王居然这么腹黑。

紫苏却是心中一喜,王爷这么说就是原谅她了么?她抬起眼,怯怯的看着忠义王,声音娇柔动听。

“妾身得蒙王爷垂爱,感激不尽。只愿终生伺候左右,不离不弃。”紫苏说着就含情脉脉的看着忠义王,完全似大厅的众人为无物。

忠义王嘴角划过笑意,却是瞥向凌汐涵。

“涵儿,你还没说让大家来有什么事情呢。”

凌汐涵朝天翻了个白眼儿,父王明明就看穿了她想干什么,却故作不知,真正是腹黑透顶。

“回禀父王。”凌汐涵淡淡站起来,“前几天娘托梦给女儿,对女儿说了很多话。”

忠义王目光动容,眼眸低垂。

“是吗…”他眼眸迷茫,看着凌汐涵,似乎在透过她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坐在他身边的王妃拨弄佛珠的手又是一紧,唇瓣抿了抿,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凌汐涵的目光含了丝冷意,而后又似乎想到什么,那丝冷意渐渐退去,化为了平淡。

凌汐涵虽然一直看着忠义王,眼角余光却也时刻注意着王妃的表情,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幻,不由得微微蹙眉。看王妃的样子,似乎对她并没有敌意。可是…

“你娘对你说了什么?”

耳边,却是忠义王低低带着沉痛愧疚的询问声。凌汐涵心中一动,有些感叹,也有些嘲讽。人都死了,这个时候才来缅怀有什么用呢?

“娘说,她没能将我平安养大,愧对一个母亲的责任。娘还说,留给了我许多东西,足够我今生荣华…”凌汐涵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女儿醒来后心里很自责,这么多年来女儿神志不清,甚至都忘记了娘亲的忌日,实在是不孝之极。枉自娘亲还托梦给我,对我殷殷嘱咐。女儿心中难过,遂在云梦居里为娘亲设立了灵位,早晚祭拜。可是不曾想,女儿点香的时候却怎么也点不燃。女儿心中惶恐,是否娘亲责怪我多年未曾给她上香,是以给予处罚?”

她顿了顿,又说道:“女儿幼时曾听人说过,若给辞世亲人上的香点不燃,那便证明其乃是枉死。”

一屋子女人听到这儿,心又提了起来,特别是紫苏。之前王爷就说了,今天是三小姐让众人在大厅集合的。如今又提及平王妃之死,是否跟她有关?

或许是心虚,紫苏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心思也逐渐飘远…

忠义王目光沉凝,薄唇紧抿的望着凌汐涵,目光复杂。

凌汐涵垂眉敛目,表情自责黯淡。

“女儿想到那日云氏临死前说的话,得知娘亲死因与她有关,便也信了几分。可是时隔多年,母亲为何冤魂不散,可是有什么放不下?后来女儿又听说宝华寺的师父曾经说过,人死后若冤灵不散,那便可用其生前用过的最珍贵的金银玉器镇压之。尤其是玉器,有辟邪之效。于是女儿便打开了娘留给女儿的嫁妆,却发现…”

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说到重点了。忠义王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大厅内坐着的姨娘也都心中忐忑起来,脸色微微发白。纷纷低着头,拢衣领的拢衣领,整袖摆的整袖摆。傻子也明白他们这是在遮掩了。

凌汐涵心中冷笑,面上却做惶恐气愤之色。

“女儿发现,娘留给我的嫁妆居然跟册子上的数目对不上号…”

“三小姐是否对错了?”凌汐涵还未说完,陆姨娘便笑着打断她。“平王妃姐姐的嫁妆数目庞大,种类繁复。三小姐怕是看花了眼吧,怎会有错漏呢?”

“是啊。”旁边一个穿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的姨娘也跟着帮腔道:“三小姐怕是思念平王妃姐姐久了,整日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了。平王妃姐姐的嫁妆可从来都是三小姐自己保管的,外人怎么可能动得了?”

言外之意就是,凌汐涵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的嫁妆,就算丢失了,也是她自己的责任。还害得平王妃死后灵魂不安宁,就是说她不孝了。何况凌汐涵以前本就是个傻子,傻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算弄丢了嫁妆,也是可能的。

凌汐涵瞥了那女人一眼,她是张氏曾经的丫鬟流芳,张氏怀孕的时候将她开了脸给忠义王做了通房。平时就跟在张氏面前,阿谀奉承,逢迎谄媚。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她眼波一转,轻叹一声。“怪只怪女儿前些年脑子糊涂,也忽略了保存娘亲给的嫁妆。以至于到了今天,好多名贵的玉石珍宝全都不翼而飞了。”她表情沉痛又自责的对着忠义王道:“父王,女儿连娘亲留的遗物也保护不了,真是愧对母亲一番爱护之心。近日眼前又日日出现母亲的面容,心中实在难安,遂请父王降罪,女儿绝无怨言。”

此番话落下,大厅内落针可闻,人人睁大眼睛瞪着凌汐涵,她这是在唱哪出戏?

忠义王皱了皱眉,那边流芳在张氏的示意下开口了。

“三小姐一片孝心可感日月,妾身看着就感动呢,以后万不可说出这种话来了。”她瞥了瞥身边的张氏,又笑道:“平王妃去世的时候三小姐还小,哪会打理什么财物啊。这么几年过去了,三小姐又不甚关心这些,难免就有疏漏了,以后谨慎些就好,万不可这般自责。王爷听得只怕心里也难受得紧。”

凌汐涵垂眸掩下眸底的冷意,流芳这话看似在安慰她。实则讽刺她不孝,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遗物也保护不了,还故意勾起忠义王多年伤心往事。更加拐着弯告诉大家,她娘亲去世,她又傻了几年。王府里那些女人就当她好欺负,将她娘亲留下的嫁妆也收刮剥夺了去。

哼!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王府里就没有一个女人简单,全部加起来,不知道得唱多少场戏了。

她面色凄惶,语气哀伤自责。

“话虽如此,可是我没有守护好娘亲的遗物,终究是我的失误,还请父王责罚。”她言语恳切,只强调遗物两个字,将流芳那番话的言外之意撇了个一干二净。

流芳暗自咬牙,忠义王冷眼瞥了她一眼,她立刻脸色发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张氏恨铁不成钢的怒瞪着流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提什么嫁妆?这不是鼓着王爷调查这事儿吗?

“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少了多少?”忠义王却是转头问着凌汐涵。

凌汐涵抬眸,“这个…种类繁多,女儿实在是记不住了,还是请父王自己看吧。”她给若雨使了个眼色,若雨会意的上前,将准备好的册子交给忠义王。

“王爷,夫人所有的嫁妆都记载在这上面,请王爷过目。”

她话音刚落,门外若雪便走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忠义王行了个礼,才说道:“王爷,夫人的嫁妆全都搬来了。”她一拍手,立刻就有十来个家丁抬着木箱子走了进来。

大厅内那些女人见到这么多箱子,而且看那些家丁搬得汗涔涔的,都知道这里面全是好东西,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

忠义王倒是愣了愣,别有深意的看了凌汐涵一眼。随意翻了翻手中的册子,眉头紧锁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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