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夜闻言,面色微变,清澈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风胤颢见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如蔫了的茄子,于心不忍:“爷,心口还疼吗?要不要紧?不如让属下去请个郎中来吧?”
自前天起,王爷的心口就时不时的抽疼起来,每每疼时,王爷便会蹙着眉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心一样。这才天把两天的功夫,王爷的脸色就大不如前了。
本来是要寻个大夫的,偏生王爷自己也略通医术,觉得除了偶尔心会疼外,身体并无其它异样,故而命他们不用大惊小怪,仍星夜兼程的赶路。
羽千夜伸手覆住面容,闷闷地道:“不必。”
风胤颢知道王妃没来看他,他的心情心定然不好,想劝慰又词穷,不由挠了挠头,半晌才道:“爷,先用膳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您都多少天没好好用过膳了。”
“死不了。”躺在榻上那人依旧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
陌缥郜最见不得主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再加上又担心他心口犯疼,便道:“爷,既然王妃不过来,爷不如写封信函让属下送过去,一来可以将误会解释清楚;二来爷文采并茂,说不得可以打动王妃。”
他的提议并没有让羽千夜提起意兴,反倒显得意兴阑栅,语气郁郁:“她既是说不来,那就不会来了,你再去一趟,她说不得烦了,索性拒绝见你,哪里还会看我的信函。”
陌缥郜暗自揣度了一番王妃的性子,觉得王爷倒有些未卜先知的本领,也不好再劝了。
风胤颢道:“爷,还是先用膳吧,无论无何,您不能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再说了,王妃总有明白您心意的一天,早晚会过来看您的……”
羽千夜抿紧漂亮的唇瓣,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再唧唧歪歪,啰里吧唆就去面壁。”
“……”风胤颢立刻屏息敛神,嘴巴闭得和蚌壳一样紧。
正在这时,袁越进来禀报:“爷,您真是料事如神,易流光果真易了容,悄没声儿地带着人出去了。”
羽千夜一听,精神一振,自床榻上起身后,先前颓废不堪的模样已消失不见,浑身上下散发出冷洌森寒的气息,精致绝美的脸上仿若布了一层冰雪,对着众人一挥手指:“出发。”
……
端州城外大约三十里处有座麒麟山,因其状如神话传说中的神兽麒麟而得名。由于麒麟山山势陡峭,密林如海,时有猛兽出没伤人性命,再加上地势偏僻,所以寻常人压根不会来这里。
天一擦黑,萌紫玥打发走了张安兰,便避开众人,独自带着阿呆和猫神来了人迹罕至的麒麟山。
今夜,星光黯淡,月亮隐匿于云层之后,时隐时现。萌紫玥选了一块圆形巨石,纵身跃上。阿呆和猫神紧随其后,双双跃上巨石,在她身边一蹲一卧。
萌紫玥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向上,然后阖上双眸开始打坐。阿呆和猫神极有默契,仿佛知道她在练功,皆不出声扰她,静静呆在她的身边。
她的装扮与常日里稍有区别,着一袭与夜幕一色的黑色夜行衣,紧贴着曼妙玲珑的娇躯,显得全身曲线格外诱人,衬着雪肤花貌,有股子惊心动魄的美丽。及腰的黑色长发不簪不挽,如瀑布一样垂直披泄而下,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丝丝缕缕勾人心神。
头上却戴着一串水晶做的头链,甚是别致,有一枚雀卵大的宝石垂在洁白的额头,散发着晶莹的微光,令她清雅脱俗的气质被染上几份神秘和高贵。而且,她的右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粗糙宽大的鞭子,正是那条经常教训猫神的黑皮鞭。
今夜的麒麟山显得异常的安静,除了山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以外,不要说什么猛兽和狼嚎,便是连草丛里的虫鸣声都听不到。
萌紫玥在巨石上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脸安详与平和。阿呆蹲了一会儿,想学她盘腿坐下,学了几次都是东倒西歪,最终以失败告终,恼火之余,干脆趴到猫神的肚腹上。
须臾之后,似有衣袂飘飘之声传来,萌紫玥倏地睁开眼,宛若黑水晶般的眸子熠熠生辉,锐利的目光好似能穿透黑夜,刺破重重阴霾。她轻轻挥了挥右手,阿呆和猫神立刻跳下巨石,迅速湮没在充满黑暗的树林中。
浓浓的夜色下,很快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她微不可见的挑了挑黛眉,目带狡黠,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似早有预料一般,从容不迫地道:“萨觋师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来人果然是一身黑袍的萨觋师。
他握着饕餮手杖,站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之上,满脸随鸷,深陷在脸上的双眼闪着阴阴幽幽的寒光,正透过夜色四处张望,陡然听到萌紫玥悦耳动听的声音,不禁微微怔了怔。
但也只有那么一会儿便反应过来了,随后寻声望着萌紫玥的方向,稍稍收敛了脸上可怖的阴狠,用粗嘎哑然地声音问道:“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显出几分难以置信和惊疑,不难让人猜出他此刻的心情,想必他对萌紫玥出现在这里甚感诧异。
萌紫玥笑意不减,语带悠闲和促狭:“我见此山风光怡人,极适合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便专程在此恭候萨觋师的大驾。”
尽管夜正黑,树影摇来晃去,却不影响这两人的视线。
萨觋师瞬也不瞬地望定萌紫玥,脸上的阴冷和狠戾越来越深,半天不置一词。隔了许久,才阴森森地道:“原来是你!”
他的话没头没脑,叫人感到莫明其妙,萌紫玥却点了点头:“是我。”
一个肯定的问,一个肯定的答,直截了当,都不含糊其辞。
萨觋师用力挥着杖子,面显恼怒愤恨之色,嘶哑的声音中盛载着满满地兴师问罪:“玥,倒真是出乎本觋师的意料,你竟然是让我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可你为何要这么做?”
萌紫玥居然有能力破坏他的术法,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他就一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雌噬心虫奄奄一息了?后来经过反复验证,他发现有人对他行了反噬之术。
这个结果让他竦然一惊,额头和背心当时就冒出了冷汗——这“反噬之术”许多人都会,方法也各不相同,风水大师,堪舆之人,民间神婆,算命先生……即便是建造房屋的木工们也多少懂点,其目的便是让施术之人受到术法的反噬,或遭受痛苦,或丢掉小命,可运用到连他这个天水族首席觋师都不曾发觉的地步,那对方的能力就不能令人小觑了。
再说萌紫玥听到萨觋师的质问,盈盈水眸顿时射出冷冷寒光,如鲜花般的脸蛋却依旧噙着一抹淡笑,“我为何要如此做?那觋师大人何不好好反省反省,你又做过对我做过什么?或是打算对我做什么?”
萨觋师脸色丝毫不变,仅是鹰勾鼻微微抽动,语气平静地道:“玥,你是不是误会本觋师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你我皆是天水族人,你又是未来的族长夫人,谁敢随意冒犯你?”
萌紫玥闻言,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敛,神态傲然地睥睨着他,冷冷地道:“要以萨方起誓吗,如果你所说之言但有一句虚话,你萨家秘术将统统葬送于你之手,且萨家就此会从巫觋师中消声匿迹!”
萨觋师神情一僵,沉默不语地望着萌紫玥,冰凉地眼神带着几分狰狞和狠毒。这个誓言太重,他赌不起,也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