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军攻破宫殿之后,有关潜渊计划的大部分资料都被封存了,再加上之后斩首现场发生的海崖崩塌事件所导致的恐慌效应,潜渊计划的有关资料更是被销毁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哪怕是你这样有权限的‘守门人,,能接触到的资料其实也只是其中最粗浅的部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当年寒霜女王在城邦卫队发难的前一夜就曾来到那座小教堂,并让我为她举行了送灵仪式……你会怎么想?」
阿加莎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被称作‘疯王,—确实,她在最后几个月的举止跟‘疯狂,真的没什么两样,在整个计划已经彻底失控,每天都有人失踪、死亡、发疯的情况下还不断推进项目,甚至关闭宫室,把最后还愿意进言的大臣幽闭起来,命令宪兵封锁港口,抓捕那些想要逃离寒霜的人有这些举动在先,后面的起义军便顺理成章,她注定不可能在自己女王的位置上善终……
「可即便如此,我也认为她其实根本没有‘疯狂,过……她很清醒,甚至·····
伊凡主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回忆那些久远的事情让他的头脑不堪重负,也可能是在寻找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自己在当年所感受到的那份诡异,足足几秒种后,他才继续说道:「甚至,就像是整座城邦里唯一还清醒的人。」
阿加莎不知不觉间已经身体前倾:「为什么这么说?」
「她走进教堂,没有带任何随从,眼神清澈,仿佛早已洞悉自己的命运,她自己来到巴托克的圣像前,为自己点燃了熏香,然后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一就像这样。」
伊凡主教抬起胳膊,仿佛还原着半个世纪前的那一幕。
「她拍了拍我,说:‘醒一醒,全城就你还睁着眼睛了—-来帮我做件事,我快死了。」
阿加莎感觉自己的呼吸突然有些不畅,就好像半梦半醒间的呼吸暂停一般,随后下一个瞬间,她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额头,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直跳,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只能问出自己最直接的困惑:「全城就你还睁着眼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到现在还没完全想明白,」伊凡主教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在绷带下低沉发闷,「她让我醒一醒——但我一直醒着,而且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向我解释任何事情,只是吩咐让我遵照命令行事··……她躺在了停尸台上,就像死者一样,随后·…·…我给她举行了送灵仪式。」
「活人怎么举行送灵仪式?」阿加莎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你那个仪式······真的完成了?」
「活人当然不能举行送灵仪式—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完成了整个流程,理所当然的,仪式结束之后也没发生任何事情,」伊凡主教摇了摇头,「我认为仪式是没有意义的,但寒霜女王好像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就那样离开了,离去之前交待我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
「她让我不要把那一晚的事情说出去,否则起义军绝对会要了我的命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距离第一支城邦卫队袭击军火库还
有整整二十四小时。」
阿加莎沉默下来,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终于低声开口:「你从未跟我说过这些……」
「我跟谁也没说过,」伊凡主教淡淡说道,「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主教。」
「但你后来成了城邦主教,已经没有人可以因为当年的‘牵连,审判你了,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我是打算带进坟墓的,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伊凡主教抬起头,浑浊泛黄的左眼静静注视着阿加莎的眼睛,「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女王早已知晓起义军的行动,甚至对自己的死亡欣然接受,这个事实能震动很多人……但除了本身的震撼性之外,它没有任何意义,潜渊计划仍旧会被封锁,城邦的稳定秩序才是对绝大多数市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已经被处死的女王在最后想了什么做了什么,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伊凡主教停顿片刻,轻轻呼了口气。
「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潜渊计划结束了,女王时代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最起码……过去的五十年我一直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