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要来了,在这个寒冷的午后。
铅笔扫过纸面的声音沙沙作响,深浅不一的线条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纸张上延伸勾连,渐成形象,理查德全身心投入在这场“迎接”中,而一种安心、期待的情绪则渐渐充盈了他的全部思想。
不知不觉间,寒冷褪去了,那种在最近总是时不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空虚感也消失不见,他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脑海中则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唯一的画面——她就要来了。
那位美丽的女士,那位素未谋面的女主人,他敬服于她,并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她的到访……女主人会喜欢这个地方吗?她会喜欢自己的布置吗?她是否会露出笑容,嘉奖布娃娃的忠诚?
沙沙沙……铅笔轻快地扫过白纸,女主人温和的目光从纸上传来,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激动雀跃的心情涌了上来,理查德的手却比任何时候都稳,也比任何时候都快——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绘画技巧,竟可以如此迅速地勾勒出这些美妙的线条,最后他甚至用左手也拿起了铅笔,两只手飞快挥舞间竟隐隐带着残影……
然而脚步声突然从走廊方向传来了,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就像心跳,带来了令人心烦意乱的杂扰。
“他们来找你了,可爱的布娃娃……”
脑海中那个轻细的声音如风一般吹过,风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噪声。
那种恼人的、熟悉的寒冷感觉又来了,理查德感觉自己的心中涌上了一层烦躁,有人要来打扰自己了,打扰自己和女主人见面的时刻,他们已经快要走到门口——可自己还没画完。
他再一次加快了速度,双手如起舞般在纸张上空挥动,而那恼人的脚步声却来的比想象的更早。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几乎没有延迟,有人敲响了房门。
砰砰的敲门声就仿佛直接敲击在心脏上,在这间不大的房间中回响着,起初还算和缓,但眨眼间便变得急促起来。
“理查德,你在里面吗?”有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听上去带着一种有些紧张别扭的“礼貌”,“圣徒召开了会议,让所有人去集会厅。”
“不要去,那是个陷阱。”
理查德听到脑海中瞬间响起警告,他已分辨不清那是拉比的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念头——他理所当然地无视掉了门口的声音,只是继续将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作画中。
房间内的沉默带来了更加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的连续声响很快便从门口传来,走廊上的人一边使劲拍着门板一边提高了声音:“理查德,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这次会议很重要,伱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理查德紧紧皱起眉头,手臂如同痉挛一般抖动,女主人向他眨了眨眼睛,在黑白线条勾勒的画面中,那双眼已经如活物般灵动。
但仍然差一点,他还有最重要的几笔没有完……
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短暂的停顿之后,是一声大力的撞击。
“砰——哐当!”
单薄的木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了,理查德的动作僵硬了那么一瞬间——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里,已经有人冲进房间,一只体型巨大的幽邃猎犬则从半空猛扑而至,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
最后一笔画在正确的位置上了吗?
理查德努力挣扎着想要抬头看一眼,但幽邃猎犬的力量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他奋力支撑着手臂,却只能在喉咙里传来嘶哑怪异的咕哝与低吼,只能让愤恨的情绪充斥头脑——
他讨厌幽邃猎犬,他恨死了幽邃猎犬这种粗鲁狂暴的怪物。
有人从旁边拽住了他的胳膊,飞快地绑上绳索,紧接着另一人堵住了他的嘴巴,以防止他使用魔咒的力量——闯进房间的人把理查德从地上拖了起来,夺去了他的铅笔,粗暴地拽着他往门口走去。
理查德在离开房间的一瞬间放弃了反抗,他的思维似乎中断了,头脑中就像塞了棉花一样浑浑噩噩,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几名“同胞”左右架着,沉默不语地走在走廊中。
“等等,”一名架着理查德胳膊的湮灭教徒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走在旁边的另一名教徒,“刚才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好像在画画,”另一个湮灭教徒皱起眉回忆了一下,“在床铺上铺着一大张纸,但没看到他画的是什么。”
“……不对劲,我回去看一下。”
最初开口的湮灭教徒飞快地说了一句,接着转身跑回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房间,他跨过已经被撞坏的木门,快步来到理查德的床铺前,看向那张铺在床板上的大纸。
那只是张白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