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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百六十四章:水落石出

亦失哈深深地看了刘永诚一眼:“明日,咱告个病,你去侍奉陛下吧。”

“这……”

亦失哈道:“用心一些侍候……”

刘永诚一脸疑惑道:“大公公的意思是?”

亦失哈道:“纪纲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罪证齐全,崔一红怕是完了,你是他的干爹,难保那纪纲不会借题发挥,下一次奏报的时候,若是添上这么一笔,陛下若是生疑,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这几日,你多在陛下的面前走动,勤勉一些,陛下对咱们这些人……总还算是宽厚的。”

“就这么让纪纲得逞?”刘永诚气得要跳脚。

亦失哈道:“时间长着呢,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

见刘永诚依旧愤愤不平。

亦失哈笑了笑,语重心长地道:“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实话和你说,这对纪纲而言,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这纪纲……要借崔一红,继续扩大呢。到时……说不准咱,还有你,还有宫里的许多人……都可能牵连进去,你想想看……这崔一红可是宫里的人,到了诏狱,得供认和攀咬出来多少人?”

刘永诚皱眉。

亦失哈接着道:“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陛下面前,尽心竭力,什么都也别多说,什么也别多做,只尽心侍奉陛下就是了!咱们越尽心,等到将来攀咬到咱们身上的时候,才有辩护的机会。”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乱了手脚,和纪纲相互攀咬起来,这只会落人口实。御马监那边,你得告戒这上上下下,教他们一定要谨言慎行,别乱打听,别乱说话,不看,不说,不听!”

刘永诚长长叹了口气,才道:“哎……现下这宫里头,只剩咱们两个能做点主的,倘若郑和、王景弘,还有侯显几个都在南京,也不至让这小小的纪纲欺到头上来。”

亦失哈微笑道:“你错了,之所以纪纲现在咄咄逼人,不是因为他现在长了本事,而是因为他急了。咱们温水炖青蛙,逼他到了墙角,所以才不得不发难,你所看到的是他嚣张跋扈,实则……却是他已无路可走,想要奋力一搏罢了。”

刘永诚错愕地看一眼亦失哈。

亦失哈道:“咱们啊,可以输十次八次,可他纪纲没有这样的运气,他只有一次机会。”

说罢,亦失哈道:“不要再急躁了,回你的御马监去吧。”

刘永诚道:“是。”

…………

被关在仓库里的陈文俊,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遍体鳞伤,起初时还算镇定,可慢慢的,他开始心慌起来。

这仓库之外,隔三差五……便传出一声声的炮响,让他心神更加不宁。

就在他慌乱的时候。

勐地,门开了。

随即,便见张安世大喇喇地进来,张安世道:“陈文俊,我已确定了,你的妻儿老小,一家整整齐齐二十七口人,现在都很好。”

陈文俊大怒:“贼子安敢?”

张安世道:“谁是贼子呢?”

陈文俊突然朝张安世拜下:“下官是清白的啊,就请侯爷饶了我吧,我历来清清白白,两袖清风,从没有贪赃枉法……”

张安世笑了笑,道:“是吗?既然如此……那么你告诉我……永平仓的甲号仓库是怎么回事?”

陈文俊一听,骤然之间,脸色微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张安世好整以暇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陈文俊死咬着牙关:“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张安世道:“那我再问你,你的管家陈俭,应该知道吧?”

陈文俊此时有些慌了,他嘴唇哆嗦起来:“他……他怎么了?”

张安世道:“他做的事,你也不知道吗?”

陈文俊道:“我……我……”

张安世道:“来人,带走,将这陈文俊带入宫中去。”

陈文俊突然脸色说不出的苍白起来。

朱勇和张軏二人,已将陈文俊捆绑了个严严实实,随即……拽着他,直接丢入一辆马车里。

张安世带着人出了仓库,却在这个时候……朱金匆匆而来。

朱金靠近着张安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侯爷……近来……近两日……有锦衣卫……盯梢着咱们,便连侯爷的府上……”

张安世脸色不变,甚至很平静地道:“我当然知道,不必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我先入宫,你忙你的事去吧。”

“是……”

…………

乱党的事,其实已经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先是宫中的人,接着又是兵部的主事。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文渊阁终于无法坐视不理。

解缙显然对此十分恼火。

这兵部的大臣说抓就抓,陛下对此不闻不问,连金忠入宫觐见,也没什么结果,那陈文俊依旧还是不知所踪,这算个什么事啊。

再加上百官似乎遥想到了当初洪武年间的恐怖,那种随时朝不保夕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已没心思办公了,各种流言蜚语传出。

于是,解缙便带着文渊阁诸学士,会同各部尚书求见朱棣。

“陛下,这样下去,人人自危,各处衙门大臣们已无心办公了,国家大事,也已被人置之不理,那陈文俊所犯何罪,何至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走,还请陛下明示。”

朱棣看着百官,哪怕是随来的兵部尚书金忠,此时也表现出了坚决的态度。

他第一次入宫见朱棣的时候,其实只是一次告知,可现在兵部上下人心惶惶,若是再不给一个交代,他这尚书,怎么也没办法让大家恪守职责了。

朱棣颔首道:“锦衣卫和张安世那边,朕确实都让他们查这乱党的事,朕对此,也早略有耳闻。”

说着,朱棣道:“亦失哈……”

转头一看,却才发现,亦失哈这几日抱病,如今伺候在他身边的乃是刘永诚。

于是他道:“刘永诚,召那纪纲和张安世入宫,让他们将钦犯带来,现在百官见疑,是该有个了断了。”

刘永诚得了亦失哈的告戒之后,倒是安分了许多,只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很快……纪纲便为首,后头几个大汉将军,押着几乎已是不成人形的宦官崔一红进来。”

“卑下见过陛下。”纪纲不卑不亢道。

朱棣颔首,瞥了一眼崔一红,露出厌恶之色,随即道:“桉子办的如何了?”

“陛下,卑下还在顺藤摸瓜,不过已有极大的进展,这崔一红……还有不少同党,卑下怕打草惊蛇,所以……”

朱棣盯着纪纲,道:“这崔一红乃是宫里的人,他为何要作乱?”

纪纲道:“陛下可亲自问他。”

朱棣目光便落在了崔一红的身上。

却见崔一红匍匐在地,身躯瑟瑟发抖。

朱棣冷然道:“崔一红,你抬头起来。”

崔一红小心翼翼地抬头起来,他脸色憔悴,双目无神。

朱棣道:“你是乱党?”

崔一红道:“奴婢对不住陛下……奴婢……奴婢……是乱党……”

朱棣眼睛眯起来:“你为何这样做?”

“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奴婢……”

朱棣大怒:“说!”

“奴婢……贪图财货……又自以为……将来……将来若是迎奉了前元的人入关,便……便可得一场大功劳。”

他说话的时候,一脸木讷的样子,就好像……这一切都背的滚瓜烂熟一样。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可笑,得一场大功劳……哈哈……

朱棣此时显是怒极了,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宫里人,竟还有如此痴心妄想。”

崔一红依旧就像背书般道:“奴婢贪图财货,又自以为将来若是迎奉了前元的人入关,便有一场大功劳……”

朱棣怒道:“你为何前言不搭后语?”

崔一红道:“奴婢贪图财货……”

朱棣面色越来越严厉,他眼眸眯着,似刀子似的在这崔一红的面上掠过。

纪纲忙道:“陛下……此人硬的很,当初抵死也不认……”

朱棣冷哼道:“只有他一人?”

“还有他的兄弟,除此之外……还涉及到了宫里的一些人……只是这些人在深宫之中……而且……卑下还未掌握十足的证据,所以……”

朱棣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左右……也有他的同党?”

纪纲道:“陛下不要忘了,当初陛下靖难的时候,那建文的宫里……也有不少宦官给陛下通风报信……”

此言一出……朱棣脸色出奇的诡异起来。

而侍候在一旁的刘永诚,也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陛下信任宦官的基础,在于不少宦官其实是为了靖难出了大力的。

可现在……这纪纲一句话,却不啻是给这棺材钉上了最后一口钉子。

是啊,当初朱棣靖难,让人去收买了不少宫里的宦官,这些宦官也为朱棣定鼎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谁又能保证,蒙元的余孽,没有收买宦官,行叛乱悖逆之事呢?

只见纪纲接着道:“这崔一红不过是区区的勇士营提督太监罢了,他不算什么,真正使唤他的人……在宫中……只是……卑下还需一些时日……”

朱棣看着诚惶诚恐的纪纲。

对于纪纲,他一向不屑于顾,认为纪纲这个他从前的亲兵,对他十分恐惧,绝不敢欺骗他。

而且现在滋事体大,朱棣就更不可能等闲视之了。

于是朱棣杀气腾腾地凝视着纪纲道:“彻查到底!”

纪纲却是拜下道:“除此之外,臣这里……还搜罗了一些东西,恳请陛下……过目。”

刘永诚乖乖地将一份新的供状送到御桉,朱棣搁在了御桉上。

而此时,解缙站了出来,道:“陛下,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臣敢问……安南侯张安世所抓的兵部主事,何其无辜,如今……这主事迄今下落不明,百官见疑,人人自危,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追惩凶徒。”

却又在此时……有宦官进来道:“陛下,安南侯张安世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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