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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论功行赏

第二百五十章:

朱棣见丘松走了,这才松口气。

而后,凝视着张安世道:“那东西在何处?”

“收到仓里去了。”

“带朕去看。”

朱棣雷厉风行,也不和张安世磨蹭。

张安世便带着朱棣往地窖走。

朱棣亲自下去,看着一个个似土疙瘩一样的东西,而后露出狐疑之色。

回头看张安世道:“这东西……怎的跟土疙瘩似的?”

张安世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才叫土豆,又土,又豆。”

朱棣竟是无词。

他回头看夏原吉:“这是一亩地的产量?”

“回禀陛下。”夏原吉道:“正是。”

朱棣若有所思,道:“能吃吗?”

“能。”夏原吉直接道。

朱棣便道:“取几个来,烹了,给朕尝一尝看。”

张安世倒是没有犹豫,命人取了几个土豆给弄吃食。

当然,给挑的都是长得有些歪的,肥大的土豆可要留着做种的。

片刻之后,一碟土豆蒸饼便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取来吃了吃,边品着味道,道:“味道尚可。”

张安世笑了笑,不说话。

朱棣则又是凝视着张安世道:“张卿似乎有话要说?”

张安世道:“陛下此言,让臣……臣……算了,臣不说也罢。”

“有话就说。”朱棣皱眉道:“朕不会责怪。”

张安世道:“前几日,有九江府的流民,流落至栖霞,臣这边,刚刚在设法安置……不如……臣请两个来。”

朱棣见他又在卖关子,倒是饶有兴趣。

他现在其实正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的激情,所以面上显得格外的平静。

当下,众人走出了地窖。

张安世将朱棣迎到庄子里的厅中来。

又过两炷香,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怯怯地被‘请’了来。

他们一进门,便大呼道:“饶命,饶命啊,我们没有犯罪……我们冤枉……”

张安世上前道:“谁说你们犯罪了?”

“官差拿我,可不是犯罪吗?”

这句话居然很有道理。

张安世笑嘻嘻地道:“老表,不是有罪抓你,是请你吃顿好的。”

这二人蓬头垢面,战战兢兢的样子,却不敢贸然答应。

张安世便一面让人将饼再去热一热,一面询问道:“从九江府逃来的?从前是务农吗?”

“是,是……务农为生。”一个比较健谈一些,含湖不清地用乡音道:“家里有两亩地,可惜……遭灾了,没有米,我见势不好,早早便跑了出来,若是迟疑一步,不晓得会怎样。”

看来这位还是一个末日专家。

要知道,要让一个人见到了风头不对劲,立即背井离乡,却是不容易的事。

这里头,可得有许多的决心。

而他们之所以战战兢兢,其实是因为他们是流民,官府视流民如罪犯一般。

不过一般情况,大灾的时候,也没办法一个个约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毕竟律令就是如此,谁能保证,不是有官差故意欺负人,上前以这个的名义刁难呢?

张安世道:“这样说起来,你倒是聪明。”

“不是聪明。”这人苦着脸道:“族谱里,俺太祖是饥荒饿死的,高祖和曾祖也是大灾饿死的,我娘也是前年饿死的,我祖宗十八代,饿死的先人没有一百也有六七十了,到了我这里,又怎会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张安世:“……”

朱棣听罢,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

杨荣、胡广和夏原吉则在旁不断地摇头。

张安世干笑道:“久病成医,这个道理我懂,一家人都逃出来了吗?”

“都逃出来了,只有一个小儿,路上生了病,死了。”这人脸上,没有太多的悲戚,毕竟……这个‘损耗’,对他而言,已是老天爷保佑了。

张安世道:“栖霞这儿,安顿得如何?”

“倒还好,每日施两顿粥,粥水还算稠,我大儿子现在也找了一个脚力的活,能得一些钱……就是……这要入秋了,怕是到时候天寒,只怕熬不过这个冬。”

张安世大气地道:“这个不必担心,住的地方,未必能立即给你们安置得很妥当,可是……受冻却是不会教你们受冻的,到时我教人给你们发煤,再给你们添几件袄子,想办法加一些被褥。”

“啊……”这人一脸诧异,脸上的愁苦,少了七八分。

张安世道:“来来来,蒸饼来了,快来吃。”

热滚滚的蒸饼送到了这二人面前。

可这人却没动。

张安世道:“吃呀,快吃。”

张安世愿意为这人会饿的厉害,看到吃的也该是忍不住了,可这人依旧没动。

“是太烫了吗?”张安世拿手背贴上去,试了试温度,倒也没有到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此时却听这人迟疑地道:“官爷,你这饼,不会有毒吧?”

张安世听罢,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话!我下毒做什么,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我也不晓得,总觉得……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指不定有什么坏心思。”

他显得很警惕。

另一人则艰难地吞咽着吐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土豆饼,却也不敢伸手去拿。

张安世叹道:“你不要这样想我,我们换一个角度,我若要害死你,你仔细想想,岂不是有一百个办法吗?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地来下毒?你可以侮辱我的品德,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此人的身上,带着一股农民式的狡黠,这种生存之道,却也是经过一次次的生死之后,磨砺出来的。

但凡蠢笨一些,老师一些的,早就饿死了。就算不饿死,估计也早已被人坑死。

张安世若和他说仁义道德,他还真不敢吃。

可张安世这一番话,他细细一想,觉得很对,便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个饼子,直接塞入了口中。

紧接着,便放在口里拼命地咀嚼。

另一个人,也开始啃起来。

所有人看着二人。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咋样,好吃吗?”

这人依旧还在不断地咀嚼,似乎舍不得立即吞咽下去。

老半天,才最终将饼子彻底吞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才道:“太好吃啦。”

另一个也道:“好吃,好吃……”

朱棣大抵明白张安世的意思了,分明一句话可以说的事,他偏偏卖了一个大关子。

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道理。

皇帝和王公贵族的饮食本就丰富,有没有这土豆,其实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给王孙们吃的。

朱棣双目盯着那汉子,似乎想继续观察此人的言行举止。

张安世则是继续追问:“你如实说,当真这样好吃吗?”

“当然好吃!”这汉子一脸回味地道:“这滋味,可和细粮一样。”

所谓细粮,其实白米和白面,而一般的人,一年到头,是吃不上几顿白米白面的,后世人可能吃细粮吃习惯了,却追求所谓的粗粮。

而在这个时代,细粮本身就是奢侈品,人们对于大富大贵的想象,大抵也就是能每天吃上细粮了。

张安世道:“若是以后,日日都吃这个呢?”

“吃这个?”这汉子眼眸一张,眼中闪过期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若是日日都有人给我吃,那便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另一个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深以为然。

张安世笑了笑道:“不错,不错,好啦,你们可以走啦。”

这二人如蒙大赦,慌忙走了。

朱棣此时才站了起来,道:“这粮……以后都能种植一千三百斤?”

张安世道:“臣……不,邓公公现在在育种呢,今岁种下的粮种良莠不齐,若是来年,争取产量还能增加一些,经过几次选种,邓公公那边,努力能够做到有亩产两千斤。”

两千斤……

若说此前,张安世说这样的话,大家可能以为这家伙在吹牛。

可若是现在……他说出来,大家却是信服的。

朱棣忍不住喃喃道:“亩产两千斤,还是旱地,便是七倍于寻常的旱地……好……很好……好的很……”

说着,他显得若有所思,口里下意识地道着:“这样的话,数十年之内,再没有粮荒了,朕……朕……”

他踱步着,背着手,陷入了苦思冥想。

在古代,所谓的盛世,就是人口,人口越多,就证明王朝有多鼎盛。

可实际上,这种人口的增长,到了极限,往往就意味着王朝衰弱的开始。

因为土地的承载力,毕竟是有限的,而且随着土地的兼并,更会催化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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