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行署草创以来,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结果被台府一道征令逼得卖产业。
虽然这产业最后也是被李泰倒手买了过来,但这件事也说明,在台府眼中,都水行署能不能够正常维持运作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今年大阅的正常举行,自然是能征多少就征多少,无所谓竭泽而渔。
与此同理,三防城所组织聚集起来的人马,一旦台府别处有需求,必然也是随时征调没商量。就算这三座防城再被稽胡攻破,局面无非退回到之前,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可是,台府敢不敢随便把玉璧城守军调回来参加大阅?又敢不敢让韦孝宽掏空库藏的支援台府?
换一句话说,如今的陕北几州实在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也根本就没有聚集太多人事物资的理由。无论李泰在那里经营出怎样的成绩,这些成绩很快就会被其他更有需求的方面瓜分殆尽。
他虽然也只把陕北当作一个积蓄力量的跳板,可就西魏这令人捉急的财政状态与宇文泰饥不择食的做派,等不到养肥就得下手啊!
李泰不是没有考虑过,随着这一摊子事业越来越大,免不了就会有人跳出来要摘桃子。诸如不久前,宇文护还要将亲信插进来,自然不是因为担心他手下人手不足。
可经过独孤信一番剖析,李泰才意识到他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还不习惯这些镇兵们竭泽而渔、得过一天是一天的行事作风。
什么中兴大统云云,那都是虚辞大话,说的直白一点,眼下西魏最重要、最根本的任务,就是跟东魏、跟高欢干仗!西魏境内所有的人事资源,统统围绕这一件核心任务来运作。
无论是什么人,跟这件事关联越深、越近,那就越重要。否则,就算是皇帝,你只要帮不上忙,那也得靠边站!
李泰原本还打算说服独孤信以杨忠为桥梁、向陕北地区转输一部分人事资源,可在听独孤信将其中关键点分讲清楚后才明白过来,感情连自己能不能在陕北苟得住都成问题,又有什么理由去说服独孤信?
可既然独孤信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让杨忠归返内州、就近戍防?
独孤信似乎也瞧出李泰这些疑惑,便又笑语说道:“北州胡患难称大扰,三城密设作屯田计,若事不能久则成臃防,或就地裁汰,或分付几州。杨忠若居临近,兴许还能分润些伯山你于彼乡经营的人物势力。”
李泰听到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计的很精明,却没想到独孤信顺水推舟的也在盘算着从他这里分润一口利益。
“不过,此困也并非无解吧?北州同样不乏河防设置,若能就境经营良善,来年未必不可攻守易势,跨境击贼!”
李泰对北州的经营自是投入了极大的心血和时间,自然不舍得就此放弃,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眼下的陕北战略位置虽然不算太高,没有集聚太多人事资源的理由,可如果这里能够成为进攻东魏的一个桥头堡,重要性自然就提升上来了。
“有志气!”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微微一笑,然后又望着李泰说道:“那么伯山你打算用功几代来完成这一攻守易势?”
李泰闻言又是语竭,倒也用不了几代,大约再过二十年,人家杨忠就能从北线对北齐发起进攻了,虽然也是无功而返,但起码也是做到了攻守易势。
“其实宽敞大道就在眼前,伯山你实在不必转求别方、屈就州郡。”
独孤信见李泰有些吃瘪,便又笑道:“方今国中编甲扩增,军容更胜于往年。内外凡深具勇力者,无不能以列身其中为荣。伯山你本台府后起之秀,频频名列功簿,若得与列、必为前茅,这又大大胜过了事繁功浅的前职。”
李泰听到这里,也算是听明白了独孤信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放弃陕北那一摊子事务,转而返回霸府、在六军之中谋求职位。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安排,翁婿两人一个居外、一个居内,彼此呼应,也能产生各种各样的配合。
有了独孤信提供的资源扶助,李泰大可以安心在六军中发展,早早在府兵系统中站定位置。而独孤信也不必再担心久处边地会被逐渐架空,起码还有李泰这个女婿是自己人。
但是这种理想的状态,显然是需要放弃一些东西才有可能达成,比如说李泰自己的自由度与发展空间。所以对于独孤信的提议,他也是颇有保留。
彼此都是极有主见的人,虽然关系的拉近能够让他们就一些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但也并不会一方完全盲从于另一方,这也算是翁婿两人之间的第一场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