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一脸沉痛的说道:“之前只道此番私心亦属寻常,但在主上推心及我、门阁以授,才深感心迹未足坦诚,有愧重恩,恳请主上恕罪!”
“我道是什么违法乱纪的恶行,原来只是这样一桩小事。彼乡群众愿意受你招募而结成阵伍,这是伯山你自己威信悦服群众所致,将此阵伍置你麾下也是理所当然。若连这都成了一桩难以释怀的罪过,那么国中凡所勋功在身者又有几人无罪?”
宇文泰听到李泰这么说,神情才又舒展开来,指着他便笑语安抚道。
关中大小军头林立,部曲私兵乃是合规合情、司空见惯的存在,若是没有反而才不寻常。只要不是太明显要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情况,于此苛责太深反而会让群众侧目。
若非李泰这三千人马过于可观又比较敏感,宇文泰倒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想要下手收编。毕竟偷家未遂一事尚未过去,而今又在人多眼杂的大阅现场,就算他有这样想法,也得在大阅之后再逐步实施。
李泰却仍是一脸沉重、不肯释怀,只是叩首道:“于旁人而言,或是理所当然。但臣荷恩之重,近年之内不作第二人想,若仍如此放纵私心,委实不该。故而恳请主上选募亲信督将,臣自配合将此士伍再作整编。”
宇文泰闻言后,顿时也喜笑颜开,虽然他已有此收编计划,但主动奉献和被动收编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须知这可是足足三千多名训练有素、弓马娴熟的健儿,加上六千多匹优良战马,任谁看了都要垂涎三尺,宇文泰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直从席中站起身来,阔步下帐扶起李泰,拍着他肩膀大声道:“好、伯山,我真是没有看错你!任事以来,共事者不乏,但能如伯山这般赤子心怀、坦诚相待者……”
讲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帐内还有别人,控制了一下稍有些激动的心情,又对李泰重重说道:“我得伯山,大事焉能不济?自此以后,彼此知心不疑!”
李泰又是一脸感激的抱拳作谢,旋即又面露羞惭道:“主上若一时间有乏良选督领此部人马,臣请荐水池公。水池公与臣情义深厚,若得领掌此部人马,必也能善待臣之旧部。”
这提议倒跟宇文泰的想法有些相悖,之前邙山一战宇文护表现便颇为拙劣,且长久以来在军略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亮眼之处。今次拔为开府,也只是为了配合六军的整编进程,倒不是觉得宇文护已经韬略大涨、堪使方面。
不过如此精锐人马,李泰都肯贡献出来,为求心安的一点小要求,也没有必要回绝他,更何况他所举荐的也是自家子侄,总是肉都烂在锅里。
于是宇文泰便不无宠溺的笑语说道:“便如你所愿,总要让你后顾无忧。明日便着萨保前往你部宿营,你且配合他将营事梳理一番。倒也不必急于交割,还是等待大阅之后,返回台府再作递交。萨保他虽年长你不少,但做事却未必比你周全,骤加重任,恐怕乐极忘形,见笑人前。”
李泰闻言后便点头应是,这本来就在他预料之内。
这一支人马是他从陇右一手建立起来,而且还有非常深刻的乡情利益包含其中,彼此联系密切,私曲性质可谓浓厚,怎么可能随便就被人接手过去?
就连台府六军,都是整顿数年,才渐渐削弱了其内部种种抱团的情况,但也只是削弱却不能根除。
隋唐府兵之所以名震天下,是因为有着独立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是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上的军功阶级,西魏就算搞出花来也只是铺定一个基础,而不能违背社会环境的提前达到完成态。
李泰自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被动回避,不如主动一点打上一个时间差,我可以给你但你未必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