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实在当不起阿叔这样夸赞……我是渴望立功扬名,但更希望能让阿叔满意!无论阿叔吩咐什么,哪怕我才力不济,也一定竭力做好!”
听到叔父对自己这番评价嘉许,宇文护顿时一脸激动,旋即又连忙低头说道。
“若想让我满意,可是并不简单。”
宇文泰闻言后又笑语道:“我知萨保有十分的志力,但今所施展尚且不足两分。只需一个乘势而起的机会,所成功绩怕是不好估量。待到功成名就之时,再来回望今日这番浅薄自怨,也是一桩笑谈。”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也都纷纷笑了起来,而宇文护脸色也变得有些羞红,又垂首说道:“阿叔今日这番教诲,我一定铭记不忘,激励自己。生人在世,各有各的机缘,我今虽贪羡李伯山这一场奇功,但即便阿叔当日准我北上,恐怕也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而待我满怀抱负将要伸张之时,其他人也休想遮掩我的锋芒!”
“我家儿郎正该有这样的气势!”
宇文泰又拍掌笑道,旋即便又感慨道:“李伯山确是壮功可观,可若讲到真正的才性禀赋,也未必就能超出你等。此徒孤独幼弱,临事急于求成,恐居人下,但人事岂能一帆风顺,难免遇挫则折。
一旦丧失了身上这股最珍贵的锐进之气,恐怕就会蹉跎经年,即便是再振奋起来,再想恢复势不可挡的旧态那就困难了。同这样的人争斗,不可于正面强争长短,须得察其所不备,务求一击必中!”
此言一出,尉迟迥眸光顿时一闪,旋即便笑语道:“都是同朝为臣,李伯山又新造大功,即便羡其功名,又怎么会有为敌之想。”
“不是啊,阿兄,他今可不只是一名得胜归国的功士,凭其功名收聚起了一群拥趸,近日来在京中出入拥从者众,很是风光。”
尉迟纲则连忙开口道:“更何况还有河内公舍女为他造势,长乐公等镇人老兵都贪他名门清声而交往密切。我更听一些时论妖言感叹今时国事虽仰阿舅,但几十年后台府教令恐怕要出李伯山门下!”
讲到这里,尉迟纲便又暗暗瞥了堂上大行台一眼。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又笑起来,指着尉迟纲说道:“虽是道听途说,但若据今观之的话,倒也未必不能成真。所以你们这些少徒也要感此鞭策,努力用功。
你们虽有亲长势力可攀附,但别家也有祖辈余荫厚载于身。如果势位不相匹配,不失于此也将失于彼。为恐后事受制于人,我还要对他更作关照呢。”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几人一时间也听不出大行台究竟是喜是怒,尉迟迥则递给自家兄弟一个眼神,不准他再据此话题继续说下去。
一场家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因为明日还有朝会,等到酒足饭饱,几人便都起身告退。
到最后,堂内只剩下宇文导一人,宇文泰才又对他吩咐道:“明日早朝结束后,你便往大司马府上拜会一番,请问他户中喜事有什么需要帮助,并就秦州事浅作试探一番。”
宇文导闻言后便点点头,但又有些担心道:“可若大司马激烈反对,不肯应允,贸然试探会否打草惊蛇?”
“如愿他久在陇右且人望甚高,很难不惊动他便把事情做定。与其彼此猜忌、各自警惕,不如坦诚一些。”
宇文泰又沉吟道:“他虽然腹有城府但却多谋少断,乐于转圜但却怯于力争。况且我今次也并非只取不予,他婿子李伯山于北州甚有规划,拱手抛却实在可惜,况今朝野也并无良选可以继兴其事。我付其北州、收其陇右,也不谓刻薄。”
“但河内公终究还属同源,李伯山却是差别更甚啊。阿叔尚且言其恐居人下,婆罗前论想也并非尽是嫉贤的妒词。”
宇文导听到这里后却有些迟疑道:“我前知其人其事时,对其还暗生赏识。但今再言赏识,却是有几分托大了。此子骤起于时,实在是让人生畏啊!”
宇文泰闻言又笑起来,过了片刻后才又说道:“二十年后,若此子不夭仍壮,我需戒备提防。可在当下,顽贼巨寇尚且猖獗于世,难道要因为宝刀锋芒太过锐利而藏器不用?可惜如李伯山这样势不可挡的少壮后进还是太少,否则谋计任事必将更加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