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康正带着几员仆从向此走来,视线很快就注意到囚徒们指缝间泄露出来的宝气,站在一旁抬手召来一名现场吏员询问何事,听完后便笑语道:“晋阳宫人多逃散,正该补充一些役用。难得这些忠仆见主人落难仍不肯起,便且都收没蚕室,刑毕之后作宫奴使用,也能共在一处全其主仆情义。”
那些骆氏家奴们闻言后便忙不迭入前连连道谢,他们主人犯下叛逃大罪,他们能够活命就不错了,也就不再计较其他方面的伤残。
陈元康对这些人的感激道谢自不感兴趣,只是眼神示意家奴将他们作贿的财货都收取过来,瞧着家奴手熟模样,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操作此类事情。
赵彦深自将这一幕收于眼底,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整个东朝贪贿之风盛行,诸如陈元康此类已经算是有节制的了,起码并不违触大的国法禁令。而赵彦深也只能做到自己洁身自好,对于其他人则就管不了太多。
顺手发了一笔外快,陈元康心情变得不错,行至赵彦深桉前笑语询问道:“请问赵参军,今日可有邺城来的官使?”
陈元康连日来问,赵彦深自知他所问何事,在桉上翻找一通后便将一份公文找出递给陈元康并说道:“邺城收捕清河郡罪户李氏一族男女计二十三员,俱已押赴此间,正于别帐之中等待审断。”
陈元康闻言后眼神顿时一亮,抬手接过那公文看了一看,然后又直往关押着李氏族人的小帐中走去。
小帐内男男女女分坐其间,年纪大的在三十多岁,小的则仍在襁褓中。
其中一个长相稍显老成、但年纪也只而立的青年对坐在最里面一名妇人小声道:“叔母,此间有相识者递信说此番拿捕我家,是因为阿磐他率西军人马来寇晋阳,于此间作业甚大,高王因此震怒……”
“怎么可能!阿磐他才多大?”
这妇人正是李晓的夫人、李泰之母卢氏,听到侄子此言,忍不住便瞪眼惊诧道,实在是难以置信此番无妄之灾竟是受离乡数年、杳无音讯的长子连累。
其他族人们得知这一消息也都有些接受不了,正自小声议论,陈元康已经阔步走了进来。
帐内几名成年男丁忙不迭起身迎上前去,将女卷们护在身后。陈元康对他们警惕眼神不以为意,只是作揖笑道:“诸位想必就是故宣景公族人,此间渤海大王世子高大将军因有事询,故而遣使就乡访召。
但今大将军公事繁忙,暂时不暇来见诸位,请诸位于此暂候短日。某乃大行台右丞陈元康,奉命入此安抚诸位,诸位若有什么需求,直告无妨。”
“多谢陈右丞慰问,能得高大将军垂顾,是某等乡士荣幸。唯此间女卷宿居军帐多有不便,兼且不知外事,问也无益于题,请问陈右丞能否将诸女卷引赴晋阳亲友户中暂作借居。某等于此专待世子垂问,绝不对不敢有所隐瞒!”
此间年龄最大的李氏族人、李晓的侄子李裒入前一步,向着陈元康深作一礼并恭敬说道。
陈元康闻言后却叹息一声,旋即便说道:“陇西李氏天下名门,诸位虽然乡居在野,但也有诸多亲友在朝或是在府,想必也有耳闻此番何以召见于晋阳。世子雅重士流,其实不欲迁怒加害,将诸位引至此间是为保护。唯是前者晋阳动荡太深,你等族亲李泰为祸太重,若贸然行于街市,恐真有不测之祸。”
听到陈元康这么说,众人才终于确定先前所听闻不是假的,原来他们有此遭遇真是阿磐那臭小子连累,虽然心里难免怨念,但又隐隐有些自豪。这小子旧年在乡便搅得四邻不安,如今在事更加让邻国警惕,可真不是个吃白食的!
“这是舍弟季璩,便且留此听使,诸位有事也可使他来告。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暇久留了。”
陈元康又指了指身后一年轻人对李氏众人说道,对他们可谓客气的很,虽然没收钱但也很上心,待见帐内的确是有些狭窄,于是便又吩咐道:“转告赵参军再匀出一帐供此使用,另此间还有孺童少子,牵两头带乳母鹿过来……”
听到陈元康无微不至的吩咐,李氏诸子弟也都忙不迭再作道谢,陈元康则顺势问了问几个怀抱小童是男是女,并感叹道:“我户中也有小儿新生,情知为人父母着实不易,怀抱当中忧其饮食,黄口之日忧其教养,成人之后忧其婚配。唉,操不完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