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宇文护自认他并不是一个能够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勇将,也不像李伯山那样热衷豪赌、以身犯险,但他却有着坚韧不拔的品质,以及对于战机的敏锐洞察,坚毅且充满智慧,这是宇文护对自身的定位。
国中传来的后继消息是大行台业已亲率精锐人马兵进潼关,估计是打算亲自赶来河桥战场指挥作战,从而实现对整个河桥的完全占有。
叔父大概是想不到,自己是有能力独自将河阳城攻夺下来的!
一想到来日相会于河桥,叔父望向自己那惊讶又充满欣慰的眼神,宇文护心中便忍不住的泛起一阵快意,当视线落在已经抵靠在对岸码头上的船队时,这股快意更是加倍的涌出。
可是很快,宇文护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原本周遭空荡荡的北中城后方突然涌现出一支人马,烟尘翻滚如同乌云一般直往河岸方向催压过来。
那股慑人的压力让远在中潬城遥遥眺望的宇文护都被压迫得喘不过气,至于北岸上那些西军将士们所受到的冲击之大更是无从抵御。
眼见铁蹄洪流一般势不可挡的奔涌下来,许多士卒惊得手中兵刃几乎都握持不住而跌落在地,等到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动作,也是赶紧转身向河岸处逃亡。
挡不住,根本就挡不住!这些凶悍的铁骑根本就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手中挥舞的刀槊则各自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凡所行经的范围,草木为之摧折,人亦尸骨无存!
这些北中城的东魏将士们枯守至今,眼见着敌人占据了他们的城池与河桥,己方却投鼠忌器、迟迟不敢发起进攻,心中也是积郁良久。此际终于将敌军赚到了河岸上来,那自然是要尽情的发泄!
此时的河桥北岸上,对西军将士们而言自如血腥惨烈的修罗场一般,对东军将士则是尽情搏杀的狩猎场,杀戮很快就从岸上推进到了河边。
那率先登岸的三千将士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被敌人汹涌的铁蹄直拍到临河一线,丧失了大量的生命之后,这才堪堪借助敌军防御工事立足下来。但因活动空间被骤然压缩,后路增援的五千将士当中已经登岸的一部分兵力直接被挤迫跌落河中,剩下的也都方寸大乱,着急忙慌的想要调转船头逃离回来。
“快、快继续增援,增援!不要退缩,退便输了!”
此时的宇文护眼见到对岸上惨烈的厮杀画面,一时间也都惊愕之际,但很快便如同赌输了的赌徒一般喊叫着要继续加码,催促着留守人马继续登船增援,寄望于投入更多的兵力从而反杀回去。
然而很明显他们之前所见都是敌人的诱敌之计,眼下再作增援也只是徒然的将人命填入这无底洞中。随着对岸所埋伏的敌骑冲杀出来,一直在上游河面游荡的敌军船队便也将船头对准了河桥,在水流的助力加持下向此冲来。
“救不了、救不……”
两名留守督将冲上前来,试图控制住已经有些不理智的宇文护,然而宇文护一边挣扎着还在一边吼叫道:“有得救、有得救!还有、还有李太尉,李太尉在柏谷坞,一定能够及时抵达,一定……”
伴随着宇文护自我麻醉的吼叫声,岸上的西魏将士们已经被杀溃,虽然也有一部分载人的舟船成功掉头冲出了码头再向河中返航,但东魏的大队人马也已经登上了他们所遗留的舟船,衔尾追赶在他们的后方,直向中潬城冲杀而来。
砰、砰!
一声声剧烈的撞击从河桥桥面上发出,这是守军惊慌无暇拒阻,使得上游敌军的舟船撞击在了河桥上,这剧烈的轰鸣更加剧了守军将士们的惶恐,许多人已经忍不住向着河桥南岸奔逃而去。
“来不及了,快、快护送中山公撤离!”
尽管对岸敌军舟船距离中潬城还在数里开外,但是随着南面河桥上的守军溃逃登岸,城中局面便也难以控制,将士们眼见河桥被轰撞得摇摇欲坠,也都不敢再冒险据守此间,拖起已经面如死灰的宇文护便直接冲出河洲上的城池,趁着河桥还未被敌军夺取而直往南面逃去。
“速冲、速冲!切勿给敌军登岸驻足列阵的机会,一举夺回两城!”
斛律光站在战船甲板上,眼见到河桥上面大量向南逃亡的身影,便连声下令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