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杜幼安之间的对话之后,李泰便登上了下笮戍城楼,望向西南方几里外的樊城。
虽然杜幼安这家伙全无操守底线,但在一些地方也的确所言不虚。虽然正面来看樊城已经是孤悬危城,可若从侧后方望去则另有一片广阔天地。
宽阔的汉水河道与其南北两侧的两座城池连为一体,从李泰这个角度已经能够清晰看到襄阳城的轮廓以及停泊在码头上那大大小小的舟船,而在樊城南面的汉水码头上同样如此。
虽然眼下的汉水由于时令的缘故而江水消减、露出了好大一截的堤岸,但仍然不影响通航。正如杜幼安所言,如果不能控制住这一段汉水水道,便无从斩断樊城的补给线,想要攻克城池非常艰难。
超长射程的回回砲倒是能够发挥出一定的作用、打击江面往来舟船,但敌人如果大规模的进退,单凭两架石砲能够覆盖的范围和造成的伤害也比较有限。
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可杜幼安这个降人所提供的讯息和所流露出的态度都表现出如今的襄阳正处于一种非常的微妙时期。所以很多情况只怕也难以通过常情去进行预估,具体会如何发展,真的是打过才会知道。
李泰心里盘算着明天后路人马抵达后便正式向樊城发起进攻,而此时的襄阳也因为下笮戍的失守而有些混乱。
“敌军才攻几日?下笮戍竟然失守!”
受到北岸传来的战报,岳阳王萧詧顿时便将雍州群属召集于州府内,脸色铁青的怒喝道。
他这里话音刚落,一名将领便站起身来说道:“杜幼安身为下笮戍主,不能专注于防,眼见贼势汹涌便不敢力战,竟然出投虏贼,实在难辞其咎!”
“下笮戍城池狭小,本就难容重兵!其城不过只是樊城外堡罢了,两地水陆勾连、唇齿相依,如果樊城能够及时给援,杜戍主又怎么会穷困投敌?”
又有人开口提出另外的看法,并且语气更加强硬:“樊城守将刘方贵调度失策、守御不利,以致痛失诸戍,理当承担首责!”
“你等都收声罢,战事进行如此,还要互相推诿过错、怯于担当,难道不该更加用心设想该要如何拒敌?”
岳阳王口中虽然忿然怒斥,但心里却暗生几分快意,他先望着其中一名将领沉声道:“杜戍主身陷虏中,我知公衡亦心急如焚,但今战事要紧,请你且将私情收敛,全力守卫乡土安宁!
如今贼逼江北,襄阳守军未敢轻动,请你西去访问新兴等诸郡,邀其渡江共讨贼之侧翼,届时我亦必跨江出击,不使虏贼叩江扰民!”
被岳阳王称作“公衡”之人名为杜岸,杜幼安的兄长之一,也是一名州府督将,听到岳阳王吩咐,杜岸便站起身来抱拳领命:“大王请放心,乡土安危为重,末将几日便访劝诸兄出兵击贼!”
待到杜岸领命离去,岳阳王又将与之亲近诸将各自发派任务,到最后才又拉下脸来说道:“速速传告刘方贵,着其一定要固守樊城勿失,不要再以败绩恶讯扰人!该当援救之时,我自遣员出救。”
刘方贵派遣来的使者听到这话后,只能苦着脸告退出城,再乘船返回樊城,告知主将城中仍无救援之意。
眼下城中尚有军民万余,刘方贵对于援兵需求倒是不甚紧迫。但是谁又介意自己掌握更多的人事力量呢?尤其是身处危险之中。所以眼见使者徒劳无功,刘方贵心中也不由得暗骂不已。
他自知岳阳王入镇以来便急于立威拿权,频发各种教令,又想将其王府随员们安排进州府之中,遭到了自己等一众州府老人的阻止,使得岳阳王一直怀恨在心,想必是要借此机会狠狠拿捏报复自己一番。
至于使者回报京兆杜氏亲属所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刘方贵更是颇感遭遇了无妄之灾。在他看来,敌人只是投用两架砲车,虽然威力看起来比较强劲,但下笮戍远没有达到城破人亡的程度,杜幼安自己怯懦求降,有什么道理归罪于自己?
虽然心中愤满不已,但今大敌当前,他总也不能抛下城防、返回后方去与那些人打什么口水仗,还是应付过眼前的正事才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李泰便先命人在樊城城外测量一番,然后将两架石砲架设在方便进攻的位置上。
樊城守军们自然也看到昨日下笮戍昨日被砲击的惨状,当见到今日自己也将要遭受此番待遇的时候,顿时便也有些慌了神,然后便有将领向刘方贵提议不如趁着敌军尚未设置好,派兵出城抢夺或者破坏掉这两架石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