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令狐延保便派人将连夜清点的樊城人员物资收获计簿送入大营,李泰也满怀期待的将这计簿阅览一番,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原本在他看来,南梁在萧菩萨上台以来便承平已久、少有内耗,纵有什么对外战事,也并不发于江汉,樊城作为汉北大城,必然也是储蓄丰厚。
但是樊城武库和粮仓全都储蓄不多,其他物资种类更是几近于无。原本他还怀疑是刘方贵这个守将监守自盗,将城中物资转移到了别处去了,结果在审问多名城中军民后才知城中储蓄早在开战前便被运回了襄阳,就连守军的口粮都需要由襄阳方面每隔三天送来一次。
襄樊两城向来有“铁打的襄阳、纸湖的樊城”这样的评价,樊城向来不以牢不可破而着称,战前有这样的调度安排倒也无可厚非。
但对守城将士而言,守着一座全无物资储备的城池自然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尤其当后路襄阳对于此间守将态度不佳、甚至颇有恶意流露的时候,更让樊城变作了无从附着的无根之木。
物资收获虽然不多,但其他方面倒还可观。城中军民近万,战损和逃亡并不多,大部分都安在城中接受整编,这自然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除此之外,城南水栅码头处还停泊着大大小小近二十艘舟船,同样也颇为可观。尤其是樊城这座城池本身,被完好无损的移交过来,如果据此继续向襄阳进攻,无疑是一个最佳的前进基地。
荆州众豪强们对于拿下樊城可谓是振奋至极,他们世代居住此乡,同梁人也是对峙年久,记忆中还没有魏军将领突进到这一步。于是便纷纷冲入樊城,站在城墙上望着眼前的汉水与一水之隔的襄阳,不免豪情激扬、顾盼有光。
襄阳方面反应倒也迅速,上午时分便又有使者船只抵达北岸,李去疾留在了襄阳陪伴主公李晓,只着员带回了亲笔书信与信物向李泰确认此事为真。
虽然昨日就知此事应该不是假的,所谓遣员确认只是缓兵之计,但当看到李去疾的传信后,李泰心内也更加镇定。
他用这个身份于此世道内生活数年,自然也认同了与家人们之间的感情,心内盼望着一家团聚。不过看李去疾传信的意思,这愿望要想达成,想必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不过随着樊城投降,李泰优势大增,自然是要主动出击,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为了避免让萧詧以为捏着他老子就能狮子大开口,李泰并没有亲自接待襄阳使者,而是着令长史令狐延保代他出面,再次重申此次出兵的根本原因,让襄阳方面为之前出兵冒犯之事来做请罪道歉。
如果襄阳方面仍然拒绝就此表态,那么其他问题一概免谈。毕竟如今李泰也是大孩子了,三天两天见不到老子也不算大事,就看襄阳方面拖不拖得起。
当使者将这一情况转告襄阳时,岳阳王虽然面上仍是羞恼不已,但其实心里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敌军兵锋已经将悬汉水直指襄阳,境内又有京兆杜氏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他已经是焦头烂额,结果对面却仍然只是重复之前的要求,这应该算是极为宽大了。
不过鄱阳王北伐终究是朝廷的意思,他如果越过朝廷向对面赔礼道歉,也难免要遭受弹劾非议。
有鉴于当下危困局面与对面强硬态度,岳阳王便又召集州府官左与治内强宗望族商讨是战是和,最终达成议和的共识,以京兆杜氏的杜岸与出身河东柳氏、柳仲礼的族弟柳庄为使者,前往汉北出使赔礼。
之所以用这些豪宗族人为使,当然是为了分担这件事所蕴藏的政治风险。而这些境内豪宗肯听从岳阳王的安排,自然也是受迫于近在迟尺的兵危,岳阳王算是初步达成了以外敌来制衡治内强宗的意图。
当这一支使者队伍抵达汉北的时候,李泰这才露面在樊城北面大营中接见他们一行,并且将荆州群属毕集于大帐中,当众接受了襄阳方面的赔礼道歉。
荆州群众观此一幕自然是群情激扬,彼此之间对峙多年,除了利益上的纠纷之外更多了一份意气之争,但凡能够压过对方一头,心中便会充满了满足感。
他们本以为此次出战未必会有什么成果,却没想到能够攻城略地、饮马汉水,逼得襄阳遣使道歉。哪怕是没有其他方面的收获,单凭这一点撤军之后都足以夸耀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