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崔谦笑语道:“阿舅误会阿磐了,他哪里是懒于收拾,只是我等入州日短他便统军匆匆出征,都还没来得及入宿州府呢。阿磐如今可比少年时勤奋得多,他在关西整治家业丰美,让我们这些年长者都自愧不如呢。”
李晓听到这话,翻地的动作才顿了一顿,片刻后才又略有自嘲道:“生平至此,在野一老叟而已。儿辈所营事业如何,多有不知。言及旧事,也只是不知该要如何拾遗规劝于当下,希望他能处事周全,却困于自己的见识、词不达意。”
李泰听到父亲这一番自嘲声,又不由得大生感触。
其实不只他们父子之间,世上许多父子之间的关系都有一点拧巴,作为父亲的心内既有一份尊严想要维护,又不得不面对新旧交替、子壮父衰的现实,渐渐的难再对儿子耳提面命的教导。
尤其是当儿子从事某些专业性极强的工作时,更加难以指点,有时候便会通过在生活上吹毛求疵的方式来强调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来掩饰和回避自己衰老和逐渐被淘汰的事实。
只不过李泰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阔别重逢之后李晓想要召回作为父亲的威严和感觉注定是有点困难。
“往常怕遭人见笑,总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怠惰。但阿耶知我深刻,一眼便能望透骨髓。幸在表兄为我饰美少许,阿耶知我没有人前露丑失礼,应该也会宽恕几分罢?”
说话间,李泰挽起袖子走上前来,要从父亲手里接过锄头,结果却被父亲推开来。
“人在何职,当思何事!我有麟儿当家奉养,可以安在田舍之间,你却身当家国重任,哪能事此闲务浪掷光阴!速去速去,勿扰老夫闲趣!”
李晓笑斥两声,将李泰推出园圃,示意他赶紧去忙自己的正事。
李泰见这老同志还挺懂得自娱自乐,于是便自作主张约定跟父亲晚上共进晚餐,然后便又和崔谦一起往州府前堂而去。
两天后,城外军营之中,李泰亲自主持了一场盛大的犒赏大会,此次出征将士们各自按照功劳全都获得了数量不等的赏赐。
严格来说,此次出征真正的作战任务并不多,而且第一线的作战基本上都是李泰从关中带来的人马所承担。作为主要收获的下笮戍、樊城都是守城将士主动投降,自然也没有什么先登陷阵之类的大功。
为了让这场犒赏大会显得盛大一些,李泰还特意拟定了一些功劳名目,变着法的发放奖赏,众目睽睽之下将数量可观的绢帛赏物发放给那些随军出征的荆州豪强,而且很多人领取赏物还不只一次。
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继续强化他豪爽大方的人设,同时也是在告诉这些荆州豪强部曲们,赏钱他是不打折扣的超额发放下去了,如果你们没有分到,那就得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被谁给克扣下来了!
就算这些豪强们公道的把赏物分赐部伍,破解了李泰这明晃晃的离间计,他也并不吃亏,起码能够让这些豪强和他们各自部曲明白跟着谁混有前途。
一番犒赏下来,诸军将士自是皆大欢喜,而那些没有响应号召、率领部伍追随出战的豪强们则就不免懊悔不已。
时下秋后入冬时节,各种生产活动本就暂时告一段落,若是随军出征的话,不只能拉近同这位新使君的关系,所获得的赏物也能让他们这个冬天过得更加惬意。
不过他们就算再怎么懊悔也已经为时已晚,这一场犒赏大会结束之后,李泰的前期铺垫也已经基本完成,撒币政策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掐断水喉搞回流了。
出击襄阳的战事圆满结束,接下来自然要开始处理州务。而当下便有一件积压多日的州事需要处理,即就是三名豪强失踪一事。
刚刚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李泰便在穰城东门外堆造土台进行悬赏,如今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效果如何当然得检验一下。
因为此事当时引起的轰动不小,甚至李泰这个当州刺史都背负了不小的嫌疑,所以他便也召集州郡官员并境内乡望代表们毕集州府,共同商讨解决这一件事情。
“末将拜见使君!”
黄伏虎等三家苦主代表登堂向李泰作拜,见到直堂中座无虚席的阵仗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李泰垂眼望着三人,神态和蔼的微笑说道:“之前州府出资悬赏,着令你等三家采察消息,如今收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