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荆州百姓还在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时候,来自华州霸府的使者陆通和长孙俭也抵达了荆州城。
李泰接到信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陆通几年前便入朝任官、也有代表霸府监视朝廷的意思,等闲不会出使。而长孙俭则是被大行台召回填补苏绰离世后空缺的霸府心腹之一,同样也不会闲的到处游走。
此番大行台却直遣这两员来到荆州,可见大行台对于荆州事情的重视。当然也未必就是重视荆州,关键还是李泰太能折腾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来到荆州城外,见到笑脸相迎的李泰时却顾不上寒暄,陆通翻身下马便板着脸盯住李泰发问道:“大行台着我再问西河公,之前奉表有‘五年可定襄阳、十年即平江陵’之语,究竟是确实有计,亦或者狂言邀宠?”
陆通神情语气全都严肃的不得了,可见绝不是随口一问,也代表着大行台对李泰吹的这个牛逼既期待盼望、又不敢置信的心情。
“在职奏事,唯据实言之,岂敢欺罔主上视听!”
李泰听到这问话后便也正色回答,旋即便又对陆通笑语说道:“绥德公识我非是短年,我几时为了竞艳邀宠便作夸言?五年可定汉沔、十年进图大江,若是所言不成,甘愿领受惩处!”
说话间,他又转望向同行而来的长孙俭说道:“长孙尚书久镇沔北,应知此乡人物积储不俗,若加善用,进图南疆绝非难事。”
长孙俭却并不接他这话茬,而是皱眉说道:“前时行经湍水、淯水诸流,多见劳役用工,请问西河公是作何兴造?”
“秋冬水枯农闲,趁时修浚渠池,以备明年劝耕兴农。”
李泰话音刚落,长孙俭又急不可耐的开口说道:“我知西河公擅长营造建事,但是否也应该体察民力、切忌劳民伤物?荆州籍户尚未足万,经年劳累、岁尾仍不得安……”
长孙俭坐镇荆州数年之久,对于此边情形当然是深有了解。他之前便不怎么认同让李泰出镇荆州,此番出使沿途见到州内多处用役,便不免觉得李泰好大喜功、不恤民力,心里便很有几分被黄毛偷家的羞恼屈辱感。
听到长孙俭的质疑,李泰心中也不爽得很,你这家伙在荆州蹲了这么久结果全无建树,老子接手你们这烂摊子、自己努力用功还不行?
“荆州前治无功,的确是让人遗憾,但这也并不是让人裹足不前的理由。否则州治都恐不稳,遑论进望江汉!我将此道理遍告境内群众,众乡贤义士们也都深有同感,故而群策群力、造福乡里,全都争先恐后、不以为疲。”
李泰也不客气的望着长孙俭回答道,顺便阴阳对方两句:“正如长孙尚书所知,若只凭前治区区之功,又怎么能兴造事业却不触乡怨?”
长孙俭听到这夹枪带棒的回答后,心中自是甚感羞恼,当然也不相信李泰这番鬼话,若州内这些豪强蛮酋们果真如此深明大义,他又何至于坐镇数年却无功可夸!
见长孙俭低头沉默起来,李泰便也不再计较不休。且不说两人不同的性格和主张,单单如今自己是外镇方牧、人家是居中近臣,真要搞得矛盾太大、不可调和,不断的被人打小报告,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率领群僚将此一行人引入州府之中,途中陆通则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前出击襄阳的始末,听完之后又忍不住感叹道:“伯山果然少壮果敢,试问谁能入镇尹始便翻转逆势、扬威御侮于敌境?主上于朝知你壮功之后,也都欣慰不已,自谓此番确是选用得人!”
漂亮话说过了,他便又提议去看一看从樊城迁回的那些军民,同时又将话题引回:“伯山你弃守樊城而归师荆州,国中也并无杂声指责,毕竟两处制度不同、民情如堵,望似近前、实则隔山,纵然一时因强据之,但久后恐怕难以兼并我有啊!所以你前作五年之约,是不是有些过于乐观?”
这一次陆通再作发问,便不再像之前那样严肃,只是朋友间的谈话,而且语气中还有几分规劝之意。以李泰如今的功勋势位,哪怕没有新功加持,那也已经是大多数人需要仰望、寻常人难以企及,实在没有必要搞这些过于狂妄冒进的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