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主上执宪宣政,能不知此贤言?更何况,中山公并非别庭厌物,旧从怀抱之中长成今日六尺之躯,日新月异,主上安能无见?若是因此而刻意避嫌,则大可不必,大统中兴必以群众参与、众志成城,绝非二三者之功!”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话都讲到这一步,戏总得做下去,于是李泰便也据理力争、慷慨陈辞:“臣与中山公确是私交甚欢的良友,但也都是同府之臣,日常聚会言论无非为国捐身,所以知其志向甚深。
中山公绝非朽木之料,临事建言必然知耻更勇。臣以此良友为荣,也深盼中山公能够感遇励己、戴罪立功。主上执掌国计、举贤任能,却独不肯为门下子侄网开一面,苛刻为威,在事者谁不战战兢兢、畏首畏尾?”
“放肆!”
“伯山你不要多说了……”
李泰在堂上发言掷地有声,而宇文氏叔侄反应各不相同。宇文泰自是怒态更甚,而宇文护则悲声劝阻,旋即更向着堂上连连叩首道:“请阿叔宽恕伯山失言之罪,他绝非有意冒犯,只是我屡将悔悟心声诉于伯山,使他感同身受,为我发声……”
宇文泰站在堂中,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才缓步下堂,而李泰见状便也作拜请罪。
宇文泰却走到他面前来,直将他从地上拉起,然后才又沉声说道:“良言虽然逆耳,但却能够益人益事。我非圣贤,焉能无过?之前我是自惭家教不工,所以对萨保从重惩处、有失苛刻。幸在伯山今日慷慨陈辞、发声警我,使我门下骨肉不至于相悖行远……”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更是一脸的感动。而李泰听到这话后自是腹诽不已,你这还叫从重惩处?难不成打完一巴掌还得亲亲抱抱举高高?
本来这件事宇文泰也只是要一个强力人物的率先表态,然后他再顺水推舟,既然李泰这么上道,后边的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泰一番逆耳良言修复了这对叔侄间的感情,顺便也为国举贤,回报也是如期而至。
很快台中便通过了汉水攻略的计议,以李泰为东南道行台节制东南诸军,针对汉中和汉东两个方面进行用兵,趁着南梁内乱侵夺其疆土。
当然,李泰虽然功勋卓著,但是年龄终究太浅,而年龄通常又与经验挂钩。这个计划可以说是西魏立国以来所涉地域最为庞大的一个拓取计划,对于李泰能否确保执行到位也是让人心生怀疑。
所以除了李泰之前所提议的杨忠之外,朝廷又以达奚武为山南道行台,率领另一支人马协同李泰这一作战计划,自关中直接出兵南去攻略汉中。
对于眼下的李泰而言,这的确是他能够争取到最好的安排了。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在他这个年纪便成为一方行台、执掌军政,并且主持发动对敌国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朝廷和霸府为了买一个保险,加设达奚武这一支人马分担其事,他如果还有什么不满,那就真有点不知好歹了。
不过加设行台虽然是荣誉之一,却让达奚武在汉中获得了较之李泰更加名正言顺的管辖权。
所以李泰在略作权衡后,还是进言霸府推辞掉东南道行台的加衔,表示自己本就是受台府所遣、直接听命于大行台的行台属将,实在不需要行台治事。
宇文泰对此自然是欣慰不已,行台即就是尚书省在外的派出机构,华州霸府的全称乃是大丞相府、尚书大行台。而其他诸道行台理论上也属于尚书省直派机构,在其所属地具有和台府一样的行政权限,彼此并非明确的上下级,诸道行台是有权力越过台府直接和朝廷进行汇报的。
李泰虽然上书推辞行台加衔,但是作为这么大军事行动的主将,的确是需要拥有较之寻常刺史方伯更大的军政权力。
于是台府群众在经过一番商讨后,决定授予李泰一个新的、开启下一阶段地方军政形态的新官衔,即就是荆州总管。
李泰这个东南道行台上表请辞,那达奚武这个同时发授的山南道行台自然也不能继续尴尬的挂着,当然也要请辞。
但是没了山南道行台后,达奚武便没了其他足够分量的职衔同李泰的荆州总管抗衡。哪怕是临时加设梁州总管,彼此职权范围和权力基础也不可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