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泰还没来得及起床,便有访客登门。若是一般的客人也就罢了,由其前堂等候便是了。可当听到仆员禀告来访者竟是柳敏,李泰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翻身起床、披衣洗漱,旋即便匆匆出迎。
河阴之变后,他们这一窝漏网之鱼跟随着叔父仓皇出逃,李晓本身也并不是一个事务精深、才情练达之人,诸子侄当中年岁最大的李裒便也当作成年人来使用。
这一点就类似于李泰最初进入台府的时候,在台府显要职位上几乎看不到镇兵的身影。如今府兵制创成,关中豪强们也都成为正式的将领军头,于是便又被排斥出霸府,也让霸府人事升级成如今的2.0,河东人和一些宇文泰着重培养的年轻人开始陆续占据中外府显要地位。
这些关中土著们本身就占有着众多的土地和部曲,如今又都担任着府兵中下层的将领,如果再参与到霸府政令决策中来,那这些老陕们的势力可就太大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李泰便将其手腕一甩并背过身去,柳敏先是哑然,旋即便叹息道:“是我心中暗藏纠结,还记得当年快意共事,一别经年,敏只得数岁蹉跎,伯山你却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社稷重臣,别来相见,能无惭愧?”
李裒来到关西的时间虽然不如李泰长,但对关西人事的了解却很全面且深入,同李泰讲述起来也很能抓住重点,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一些观点也都与李泰不谋而合。
李裒听到这话后又叹息道:“我也谈不上有什么真知灼见,无非遭乱年久,逢人遇事不敢怠慢罢了。本身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营事才能,只是在伯山你开创的人事框架之内仔细料望,如果对你有什么拾遗补漏之益,也算不辜负兄弟分处内外、守望相助的情义。”
“怪不得五兄前言留守家室,我等后顾无忧,今日与兄交谈,着实受益匪浅。五兄观人料事,深刻分明,由你当家主事,的确能让内外安心1
“昨日有事在外,归府才知太原公已归,清早便冒昧来扰,还请太原公见谅1
一家人能够挺过来,李裒也是功不可没的,就拿这一次西投来说,在李泰和他老子李晓都不在的情况下,最终也是靠着李裒一锤定音的决定举家迁离,诸弟皆无异议。
听着李泰口中抱怨声,柳敏脸上笑容不减,又开口道:“太原公……”
可是随着台府转变为中外府,诸尚书官便逐一裁撤,虽然本身也符合流程规令,但实际造成的效果就是将那些参与政令拟定和决策的人员排斥出府。
所以在其他利益不能触犯的情况下,便需要逐渐的将这些关中人士清理出霸府的决策层,不能让他们内掌机要、外掌军伍。
在听完堂兄李裒的一番讲述之后,他旋即便又想到之前入府时王悦对他的态度那样的殷勤热切,怕不只是因为自己对其有救命之恩那么简单,想来也是与其失意于霸府关系密切埃
柳敏被仆员引至中堂,远远见到李泰还有些衣衫不整的向他走来,便先顿足长揖为礼,同时口中笑语说道。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并不是绝对,李泰还有其他一些人,本身并非关中土著,但也都陆续担任一些行台尚书的职位。就算是有这一种意味在其中,也只是一种默契而非确切的约定。
李泰如今虽然已经出镇地方,但终究也还没有自立门户,了解一下霸府内部的人事变化没有害处。
两人略一斗嘴,往年共事相处的记忆和感觉便又都回来了。须知旧年他们可是一起惹祸,抄了长孙氏布置的一个暗巢,之后李泰便被发配到陕北,柳敏则被遣返河东。
更重要的是,柳敏在离开前不只将儿子托付给李泰,更将一部分家财寄存在李泰处,这一笔资财在李泰发展初期可谓是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虽然近年来陆陆续续都已经返还给柳敏,但因此积攒下来的情义却是消除不了。
这几年李泰到处折腾,柳敏倒是老老实实在河东蹲了数年,而河东恰恰是少数李泰未曾履足的地区,因此算起来也是数年没见了。
虽然去年柳敏便被召回中外府任职,但李泰这两年又一直待在荆州。如今总算是久别重逢,彼此心情可谓是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