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虽然元魏皇室久为傀儡,但却并不意味着就全无荫泽可恃。
元宝炬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元钦也是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不要说活生生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泥塑木雕的牌位拜了这么多年,在人心中也拥有了不俗的影响,骤然将之毁弃掉,也会给人心里造成巨大的冲击。 不说西魏这边,就连东边高洋在经过了父兄两代的铺垫、最后要行篡代之时,都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对宇文泰而言,当今皇帝那件黄袍是你给披上的,如今你又要把它扒下来,没有一个理由说服大家,那也等于把你自己说过的话当屁放了。
“大司马着卑职转告太原公,观此情势,来年国中必有大动。太原公并非立朝要员,倒也不必涉此不臣之议,但能为国镇守边地无失,便已经是臣节无缺!所以太原公若有归国之想,暂时不必急归。”
皇甫穆又望着李泰小声说道:“卑职心内亦有窃计,太原公功勋卓著、宇内共知,大可不必经历此事以扬威邀宠。”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多谢皇甫长史良言相赐,我既然受任于此,便应专于此间,国中人事纷扰,非我能够分理周全。”
他倒也不是爱惜自己的名声而不愿参加这种废君之议,只是正如皇甫穆所言,这种事即便他参加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这真要是个什么好差事的话,宇文泰也会召其两个侄子归国处理,大几率轮不到自己上。
更何况,之前的蜀中事情已经搞得彼此间有点不愉快。如果宇文泰能够成功统合国中意见并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废立之事,那威望必然大涨。
不是生活在古代君权社会,那就真的有点想象不到废立皇帝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就连侯景这么不讲规矩的人在打了败仗逃回建康后,都得搞个废立玩玩来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一场废立哪怕仅仅只是更换一个傀儡,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局势和秩序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宇文泰有什么蓄谋已久的计划,必然也会趁着威望大涨的这段时间来加以推行。
所以李泰也是想着要在这个时间段老老实实躲远点,别去宇文泰面前瞎溜达,以免刺激到宇文泰提前给自己上点套餐玩玩。
随着这一次废立完成,那西魏最高权力向宇文家转移的趋势就更明显了。毕竟西魏这几个皇帝,孝武帝是大家合伙弄死的,元宝炬也是大家商讨推选的,元钦则是继承自其父,但是接下来的皇帝就是完全遵照宇文泰的意愿才得上位。
尽管这件事现在还没成,但看独孤信特意派遣皇甫穆过来也只是交代自己躲远点、别被崩了一身血,可见在西魏国中也是没有什么强硬的阻力。元魏皇室的尊严,又一次成了彰显宇文泰权威的工具。
虽然李泰早知道这样一个趋势脉络,但当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心里也不免酸酸的,果然老板在我拼命苦干之下开上了路虎、玩上了XX。
皇甫穆并没有在荆州久留,又和李泰一同入内府去向妙音娘子问好,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奉上并转告了她父母家人的口信,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得知今年又不能回到关中过年访亲,妙音多少是有些失落。荆州虽好,但终究没有亲友相伴,夫郎也常常忙于军政事务而无暇给她更多关注,不免让这天真活泼的娘子暗生闺怨。
李泰将此一幕看在眼里,特意将一些年终事务集中在腊月上旬处理完毕,一些不太紧要的则就暂且延后,又安排长史崔谦回国拜年,剩下的时间里便整日陪伴着娘子,或在府中腻歪,或是外出游猎玩耍,也给自己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年假。
但是有的事情并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尤其如今的李泰功高位重,荆州总管府的体量势力又这么的大,无形中便与方方面面都产生牵扯,很难做到独善其身。
这一个新年虽然舒舒服服的过去了,并且在年关之前还收到了王僧辩使人送来的捷报,也让李泰心里为之高兴几分,总之北齐倒霉他就开心。
只是在过了年后,事情就变得有点不对劲,荆州本地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但是归朝拜年的崔谦迟迟不见回转。到了正月下旬的时候,原本担任雍州别驾的宇文深出任淅州刺史,并且来到穰城拜访李泰。
淅州因为地处武关出入通道,虽然辖区并不辽阔,但位置却很紧要。之前崔猷担任淅州刺史,在其离任之后,由于关中与沔北之间物资流动频繁,因此李泰向中外府请示以其长史崔谦行淅州事,也获得了中外府的同意。
可是现在中外府又在没有和李泰进行沟通的情况下委派宇文深担任淅州刺史,这就不免让李泰心生警惕了,中外府这是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