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李迁哲的汇报之后,李泰也是沉默片刻,然后才又发问道:“依李将军所见,日后湘州该要作何经营,才能尽快恢复元气?”
“末将此番归府,正为向大王陈奏所计。如今湘州百事俱困,若欲归治殊为不易,当下最为忧困者,一是人丁,二是钱粮1
李迁哲也不多说废话,当即便讲出湘州眼下所面对最大的问题。 眼下湘州虽然还有几万余众,但这些人要么是蛮人部众、要么是降卒武装,显然不能作为正常的民众安排,需要更加妥帖周全的处置。至于湘州府库,则就完全是一个空壳子,李迁哲这段时间全是靠着之前大军撤回时所留下的辎重物资才略得维持。
“湘州虽然适乱年久,但也绝非好斗之乡,其地水丰田肥、物出颇饶,若得善治,恢复亦快。末将因其人情地理,略成腹计,沿湖屯田,因山植蔗,得此二者,湘州得治近矣1
李迁哲归府一趟,当然不能只是诉苦,很快便又讲起自己的治理方略:“洞庭湖周边多平野沃土,但因其地久荒失治,亦多江湖匪盗。若是仓促均田,民尽为匪盗食矣!屯田造戍,不失防备,纵有匪盗来扰,不能伤也。久则元气自生,民生愈安,耕织有时,必可仓储渐丰。
湘州地处南陆,署长日烈,蔗苗喜生,其山野之间本多野蔗。旧沔北造糖所用蔗料亦多产自湘州,转道江陵由江陵人售来。今我既据其地,自当整地造圃,大兴蔗园,壮其地利,民自归附1
李泰听到李迁哲所提出的这一思路,心中也是大感兴趣。沿湖屯田这一点倒没什么可说的,一地欲治必先兴农。南梁时期的洞庭湖周边已经拥有了可观的开发基础,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也不至于暴躁的一打这么多年,早特么都饿死了。
以洞庭湖周边的农业生产作为治理湘州的基础产业,这一思路正合时宜。而讲到耕田,那自然是汉民本业,所以未来湘州的兴治也必然是以其地汉民为主体,兼而包容吸纳周边地区的蛮人部族。
毕竟就算到了后世,湘西地区也生活着众多的少数民族。而想要治理湘州,这些蛮人部落就不能排除在外,而是需要积极的将他们教化组织起来,使生蛮转化为熟蛮,乃至于最终融入到汉民体系中来。
李迁哲思路的后半段因山植蔗则就比较有意思了,甘蔗这种作物倒也不是说多么的喜旱喜高,只是厌涝,生长周期中一旦做不到及时的排水防涝,那么成熟后就会品质不佳、糖分不高,乃至于大片的烂根涝死,所以选择种植在平原和山野过渡的坡地上比较好,再加上湖南地区气候、雨水方面都比较适宜种植这一作物,到了后世也是甘蔗的大产区。
李泰之前便用蔗糖的生产来吸引巴蜀地区的豪强配合行事,而蔗糖产业的利润如何自然也不需要多说。一旦其产业规模大面积的铺开,那所迸发出来的能量绝对惊人。
古代社会消耗量最大的自然就是维持生计的粮食和保暖御寒的布帛,所以耕织向来都是一个政权的重中之重。而排在粮帛之后的,则就是各种瘾品,当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便是食盐、茶叶与蜜糖等等。
这些瘾品往往作为重要的商品活跃在商贸交易之中,有了商贸交易,自然就有了财富流通,有了区域交流。财富的流通和区域的交流,是维持一个疆域辽阔的农耕帝国内部活力非常重要的因素。
像是后世的中唐藩镇割据时期,中央权威虽然遭到了极大程度的削弱,但统治仍然得以存续下去。
由中央政府通过政策所主导的资源的调度与流通虽然陷入低谷,但民间的商贸和区域交流却也被激活并得到了加强,除了著名的河朔三镇之外,中唐时期比较强大的藩镇主要集中在水陆要津之地,这也是原因所在。
唐末五代之后的宋朝也是一个商贸空前活跃的朝代,正是因为中唐之后民间区域交流的加强所营造的社会基矗
相对于同时代的其他势力首领,拥有后世经验的李泰对于工商业的重视程度本就非常高。通过李迁哲所提出湘州地区因山植蔗这一经济产业的思路,他顿时便也由此衍生诸多联想。当然类似的想法思路之前不是没有,只是拿下湘州之后变得更强烈和具体了。
其实何止是湘州,整个岭南地区,包括云贵、交州等地,都比较适宜甘蔗种植。而区域的开发向来都与利益回报息息相关,像是一些蛮人占据的山野地带,并不是无法征服,而是成本太高、得不偿失,也没有长久维持统治的动机,现有的基础对于山野地区的资源获取和回报都太低了。
可是如果有了蔗糖产业的利益推动,山高路远不是困难,瘴疠横行同样也不是困难,除了穷,什么都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