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眺望着夹洛水而设的金墉城并南面诸城,忍不住感叹道:“今之齐主欺天窃国,贼胆更甚其先父,观其攻防所设,反而胆气有丧,竟然不敢陈兵于野以待我军,妄想凭此土石藩篱以拒宿敌,岂不可笑?”
随行众将闻言后也都纷纷发声附和,夸耀王师雄壮,嘲笑齐军胆怯,但人多口杂也都难免失语,有人便笑语说道:“贼之所以勤于筑城重防,也是无奈之举。向年河洛数战,无不连遭败绩、损兵折将,倘或野战有功,又何必如此劳民损物、堆造城垒。”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冷场,宇文泰和随同在后的宇文护这对叔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宇文护,脸上的阴郁都快与阴冷的天空混作一色了。
不过人在心情正好的时候也会变得格外宽容,宇文泰很快神情便又恢复过来,并未以此为意,指着对面的敌城笑语说道:“眼下敌城仍有顽贼据守,未可完功庆贺,待到克获诸城,诸军俱有犒赏1
此时的西魏大军已经完全进入了河洛地区,而随着李弼击败了金墉城那三万多名北齐驻军之后,眼下北齐在河洛之间暂时也难以再组织起成规模的反抗。尤其当宇文泰的大军向北推进而来后,金墉城南面的伐恶城、和南城守将也陆续请降,仅仅只剩下几座孤城仍在顽抗。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如果北齐不是要完全放弃河洛地区的话,那必然是需要增派援军的。而原本作为主动进攻一方的西魏如今则就可以巩固优势,以逸待劳了。
此际正值寒冬腊月、朔风飞雪,宇文泰先把齐将献城而投的和南城作为行营所在,并在金墉城周围建造营垒长围加以围攻,并又以达奚武、王雄率领一万人马北去河阳以攻河阳南城,并且伺机毁坏河桥,以阻挠齐军南来。
当西魏大军正在河洛巩固战果、准备后续作战的时候,高归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晋阳。
“此贼当杀、此贼当杀!丧我师旅,辱我国威,竟不死于战阵,还有什么面目逃返国中1
齐主高洋在得知此事后自是大怒不已,恨不能立即便着员将高归彦这个蠢货捉至面前来亲手戮之,然而正当他准备遣员前往问罪诛杀败将的时候,却被亲信赵道德等力劝下来:“前者清河王新亡,今又再因一时之负而加极刑于平秦王,实在是有伤宗室人气。方今正遭外寇,自需上下齐心御敌,不如以平秦王戴罪立功,若后续仍无表现,战后再杀也未迟碍…”
高洋听到这话后也不免心生犹豫,他方以高归彦逼杀高岳,转头便又要杀高归彦,多多少少对自己威严是有损伤的,略作沉吟后便又下令褫夺高归彦一切的官爵执掌,使其白身典军与扶风王可朱浑元于河阳待敌。
与此同时,高洋又再下征令,之前他已经召集五万晋阳兵在晋阳南面聚结,正待亲自引军南去奔赴河洛,但就在日前本应随军同去的河东王潘乐却因病而亡,高洋恶此军期而稍作推迟,却不想高归彦已经在河洛送了一波大的,开门揖盗的把西魏大军迎了进来。
原本驻守金墉城加上高归彦带去的前锋合计有三万人马已经在洛西大败,而西魏的大军主力也得以进入了河洛地区,那么之前的五万大军恐不足用,于是高洋便又下令召集河北人马一并南去。
可是正当他打算亲率晋阳人马先行一步的时候,却遭到了内外群众的一致反对,不只身旁近人,就连他的表兄兼大舅哥、刚刚因收复广陵而得封平原王的段韶都以头抢地、苦苦劝谏。
高洋见状自是大怒,抽出自己佩刀站在面前桌案上,口中则大呼道:“吾国遭贼,岂有主人不出之理?朕几出关塞、破贼如刈,岂惧一关西黑獭?此贼久抗我命,正欲捉捕杀之,毙此强敌,一劳永逸,尔等谁敢阻挠1
“黑獭虽贼性匹夫,其旧却曾与太祖皇帝有论胜负,绝非寻常之贼。国之养士以待敌也,自臣以下皆有报国之志、杀敌之勇,此乱既非存亡之事、无非老贼来扰,国中多有宿将久与交战、长于应对,又何劳陛下亲赴1
段韶等人心中自知宇文泰并其麾下众将自非关塞外那些胡部可比,况且如今其军先入河洛、以逸待劳,若非情况万般无奈,还是要尽量避免皇帝亲上河洛前线。
就连早已经赋闲在家的斛律金也被惊动,亲自来到晋阳宫进谏请命:“宇文黑獭是臣等无能、为国所遗留之巨恶,今又犯境来扰,臣请南去征讨!陛下若以臣老朽难用,臣请自辞官爵,告老归野。”
在群臣一番力谏之下,高洋也只能暂时放弃亲自率兵南征的想法,着令以咸阳王斛律金为大军统帅,率领段韶、斛律光等晋阳大将南去救援河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