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中外府持续多年军事建设所累积起来的府兵精华,换言之李泰如果不奔赴河洛参战的话,即便不考虑中外府那些战死的人员,这五万多名亡散与遭受俘获的将士们怕是很难再返回关中了。
在场群众们听到这个数据之后,一时间也都不免心生后怕,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太原王参战并带来转机,在经历如此大败之后的关西政权将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多年前的邙山之战虽然也损失惨重,但起码还有关西豪强并乡兵子弟们可以武装补充。可如果此番东征的十数万大军也尽数葬送于此战之中,那对关西政权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一些之前遭受略阳公与李植等人迫害的关中时流,原本心中还隐隐有些埋怨太原王不直赴关中执权、竟然舍近求远的奔赴河洛,纵容略阳公这样的竖子为祸,就连大司马独孤信都惨遭杀害,觉得太原王在此次变故中有失取舍。
可是当听到太原王在河洛拯救了这么多的关西儿郎之后,这些人心中此类想法顿时便也荡然无存。
如若太原王当时直接奔赴关中,当然也能顺利的执掌权柄,但所接手只是一个残破凋敝、青壮大损的关中,而且接下来再想整军扩编势必会困难重重,百姓们哪怕流窜山野,怕也不会再让儿郎们入营送死。
正当此间群众尚在感叹太原王此役丰功的时候,另一支队伍也在不久之后抵达了同州城,便是护送大冢宰宇文泰灵柩的队伍。
不同于几个月前十数万大军拥从东征的热闹,更加没有不久前皇帝与文武群臣郊迎太原王的风光,宇文泰的棺椁前后只有千余名甲卒护卫,而且还是由李去疾所率领的山南道甲卒。
宇文护一身麻衣、披发跣足,徒步行走在拉载着叔父棺椁的大车旁,他的唇角开裂、喉咙干哑,当抬头看到同州城城门的时候,顿时又是悲从中来,扶着棺椁用干涩微弱的声调低唤道:“阿叔,魂归来、归来……咱们到家了1
同州城门前,在大队人马跟随皇帝和太原王仪驾前往兵城的时候,于谨又安排宇文泰的子女妾室们于此等候。
宇文泰子女众多,但长女与废帝元钦同死,最年长的两个个儿子也先后夭亡,三子宇文觉在监,四子辅城公宇文邕年方十二,其余诸子则年龄更小,有的还被仆妇抱在襁褓之中。
这些少年男女未知生死残酷,有的还在寒风中跺脚抱怨,当见到父亲灵柩时都未知何事,只是看到年长的兄长阿姊们垂泪悲哭时,还有两个少不更事的忍不住捂嘴嬉笑起来。
于谨本来还在忍着悲痛,当听到孩童无知嬉笑时,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上前一步按住两个兀自不知拜迎父亲灵柩的孩童悲声道:“傻孩儿,车上便是你们阿耶。从此后,你们再没父亲了……”
人世间,从来悲喜都不相通,同州城这座见证着宇文泰崛起于关西、独揽霸权的城池,如今也只是用沉默、冷清来迎接这位旧主的回归。
李泰作为新的霸府首领,自然有他需要应对处理的人事,仍然将中外府留给宇文氏一家居住理丧,也是一份善意。
中外府前,宇文觉、尉迟纲以及蔡祐等之前已经被监押起来的人,此时也都被开恩放出,于府前归迎宇文泰棺椁归府。
宇文觉自被于谨擒获以来,一直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麻木状态,当此时见到父亲灵柩时,冲上前趴在那棺椁上大哭道:“阿耶、我错了!阿耶救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
本来已经悲伤疲累得有气无力的宇文护在看到宇文觉后,顿时心中怒火激涨,又涌出一股力量,上前将宇文觉扯落下来,仍是沙哑的语调破口大骂:“孽子、孽子!阿叔英雄半生,何以生出你这孽种……但能些许自守,家事何至于此……”
有甲兵入前,将扭打的两人分开,神态憔悴至极的尉迟纲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宇文护,犹自不肯死心的小声对宇文护低声道:“表兄,李伯山犹自肯留伱,是否、是否肯……”
他是想问李伯山会不会感念故情、网开一面,然而宇文护闻言后只是黯然摇头道:“不要多想、不应多想……他只是、只是不忍阿叔灵堂冷清罢了……
咱们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为了阿叔身后声誉,也是必死无疑!我罪有应得、不惧一死,只是盼他遵守承诺,他曾允我,只要妥善为阿叔发丧完毕,他便让我再见我阿摩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