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姑娘道,“……家中父亲做主,母亲都听父亲的。民女本还有两个姐姐,可大姐七岁定亲,不足十岁,男方便夭了,姐姐便自寻了短见殉了!”林雨桐愕然:不足十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寻短见这中事?父母若是不提,一个孩子怎么会走了这条路。
“二姐十二上定亲,十三岁上,男方退了亲!二姐便被家里送到了山上,出了家!当年冬天,去山里给庙里捡柴的时候滚下山坡受了伤……夜里太冷了,没人去找,结果活活冻死在山里,是第二年春上,家里才得了信!”
林雨桐便懂了,这姑娘是怕了!对家里生出了畏惧!她想活着,任何一个给她一个机会能叫她活下去的地方,她都会去的!
“你叫什么?”
“民女文翠竹。”
“你留娘子军吧!”林雨桐说着就叫人把这个文翠竹带下去,而后她就起身,“剩下的想回家,就给送回去吧!至于其他的人,先在营房里呆着,回头再说。”
是!
她也不多留了,这会子,道会司也该清理干净了。她得回宫去,等着吧,今儿进宫来弹劾她的大臣,必然是少不了的。
弹劾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咱当面刚啊!
走!回宫!
呵!她想回宫说呢,结果人家不!
人家都跪在宫门口,那么些人,除了一些身着官服的,还有许多百姓。这估计是信众,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对道士出手,这还是第一次。
那边估计是给四爷送信儿去了,这边自己刚好要回宫,这不就碰上这么一出吗?
打头的人里,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人是杨涟!
林雨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真的!此人是人人都夸的清廉官吏,能力也不错,四爷也给予了重用,在御史台的职位不低。今儿带着人跪在宫门口,手里举着折子,这是弹劾自己这个皇后的吧!
林雨桐叫凤辇停下来,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到底是走了上去。她没上那个搭起来就没拆过的高台,直直的走到杨涟的身前,“非要如此吗?”
杨涟愕然抬头,看到皇后就在眼前。他重重的磕下头去,“娘娘,您不能任性妄为!”
“你觉得本宫哪里任性?哪里妄为?”
“娘娘,道会司再小,那是朝廷的衙门。只因所做之事,不合娘娘心意,便动用娘子军缉拿,此为任性。下令娘子军枉动者格杀勿论,这便是妄为!今日是道会司,那明儿呢?是刑部?是户部?是御史台?臣之责任,不仅是督导天下,同样也可督导天子!天子有错,朕参得!娘娘有错,臣自是参得!今儿您就是在这儿斩杀了臣,臣依旧要说,娘娘再这般任性妄为下去,这便是国之祸患!臣等请您移后位,闭宫!”
移后位,便是废后!
闭宫,便是幽禁宫廷。
张宫令看向皇后:看!哪怕有皇上支持,可朝臣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许多大臣,他们不是坏官,更不是坏人!只是他们的想法跟您不一样而已!在朝廷这个地方,想法不一样,理念不一样,这就足以叫一伙子联合起来,杀掉另一伙人了。
就比如现在,跪在这里的,都是百姓嘴里的好官。这些好官,逼着皇后移位闭宫。
这便是自己最担心的!这件事一旦有人挑头,后面会有无数个人这么想,且不要命的这么去做。
娘娘,真正的麻烦——来了!
林雨桐看了杨涟一眼,轻笑一声,缓缓的走到了那个高台上。土喇叭这里一直就有,因为每次吃饭,这里都围满了人。
负责这里的大太监将喇叭递过去,林雨桐缓缓的接了过去。
下面依旧是呼喊着千岁的声音。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我身为皇后,这会子站在这里,很难过!为什么难过呢?本宫在这里,先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这个故事有人听过,读书人都知道。但很多个百姓不知道!这个故事叫负荆请罪。这是史记里面的一个故事……”廉颇蔺相如如何如何,她讲的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听过的没听过的,都静静的听着,“……相如说,‘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予赵者,徒以吾二人在也!’,相如以国家之急为先,私仇为后,避免了两虎相争。廉颇听说了,这才有了负荆请罪!这个故事,还有个名字,叫将相和!一个国家,文臣与武将,得并重!有人要问,你讲的这个故事跟今年的事,跟道会司的事有什么干系吗?有!道会司说,秀女住在军营,便沾染了杀伐之气!杀伐之气,克亲王!”说着,她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将士身上的杀伐之气,此乃世间最正义之气!国有他们,不损其危。民有他们,不失其安。将士守在边关,边官之地,要么是极北苦寒,要么是不毛荒漠。三五年不得见亲人,每年每月,都有人在边关战死!大明百姓能站在这儿讨东论西,那是因为有他们在驻守!可道会司,几个道士,一张口,就敢说什么杀伐之气不吉!这是要干什么?往重的说,本宫怀疑他们被有心人利用,要离间将士跟朝廷的关系。往轻了说,便是一个个私心甚重,妖言惑众!不管是哪个,本宫缉拿道会司道士,哪里是任性?哪里是妄为!”
说着,就看向跪着的大臣,“这些你们看不到吗?想不到吗?看到了!也想到了!但是为何还跪在这里呢?因为你们就是觉得,武将不如文臣!你们都是读书人,史记是必学的!将相该相和这道理你们不懂?还是你们存着私心压根不想懂!”
娘娘!
杨涟等人面色大变,皇后说的这些话,一把把他们的公心变成了私欲!
皇后这人……这人,巧言善辩,实属可恶!
这已然是另一中意义上的妖后!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