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筠过来时阿绣便瞧见了,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完致辞。
多年以后的回归,谁都不能打扰。
长长一席话说完,不少人站了出来,表示支持卓家针法,支持卓家后人重振家业。
更有人提到卓老爷与卓老太爷,两人都是至善之人,当初在世时做过不少好事,卓家倒下他们本就无比婉惜,而今既然后继有人,自然大力拥护。
阿绣难得欣慰,让开道请大家进绣楼一观。
不多会,若大的楼面便挤满了人,阿绣也在春柳的护送下上了二楼雅间。
绣楼外,何文筠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他想要跟进去,走了两步人又停了下来。
阿绣的冷淡,先前那个毫无意外的眼神,让他多了一丝犹豫。
这时,春柳来到何文筠面前,行了一礼道:“二公子,我家小姐想请二公上楼一叙。”
阿绣主动相邀,何文筠敛了心思跟着一起上去了。
卓家的这处绣楼由三个铺面改造而成,里面装饰精巧,此时摆着衣料跟各种精美物件,看着十分华丽。
何文筠打理绣坊生意也有好几年了,见过的极致绣品不在少数,可来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那一丝恍惚,就像回到多年以前,第一次进卓家绣楼的那种感觉,门庭若市,富丽生辉。
一楼的生意热闹非凡,到了二楼人便少了很多。
可能上二楼的那些人并不简单,何文筠认得他们,都是临江城有名有姓的人物。
二楼摆设出来的物件不多,除了屏风一类的大件,便是卓家的顶级魂宝羽裳纱衣。
何文筠在挂着一件雪梅纱衣的木架前不自觉停了下来。
前两年他已经从纤绣行那边弄到了纺纱的技术,到目前为止已经出产了好几批货品,远销京中甚得那些夫人小姐们喜爱。
他以为自己重现了卓家的羽裳纱衣,如今看着这件薄如蝉翼,绣工细若无物,画面又清晰精美的纱衣,脸色竟有些微微发烫。
有些人不来便罢,来了,别人便没路可走了。
何文筠撇开头,脚下的步子快了一些。
“二公子,里面请。”
春柳推开紫竹阁的房门,躬身请何文筠进去。
待客的雅间有茶桌有垫椅,还有供人休息的矮榻,舒适中透着奢华。
阿绣正在煮茶,看见何文筠进来对他淡笑道:“表哥。”
一声表哥,让何文筠又忆起当年,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不知事的小娃娃了。
何文筠撩袍坐下,默默无声,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眸盯着她。
阿绣见他一脸阴郁的表情笑了笑,待茶水煮好给他倒了一杯道:“表哥怎这般看着我?”
女人的眼波流转美得夺目。
何文筠也笑了,轻轻哼了声道:“此表妹非彼表妹,多年不见,原来你早已经变样了。”
他话中寓意有指,阿绣就跟没听明白一样,问道:“姨母可好?我准备明日前去看望,不知可方便?”
一来一往,两人之间的交谈十分疏离。
“你高兴便来。”
她要来府中拜见,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止,也阻止不得。
今日一过,全临江城怕是都得在暗地里骂何家是装模作样的小人,打着卓家的名号,结果人又不在府中,白白供了那么多无利行钱,糟蹋了大家对何家的支持跟信任。
如今她要来,跟进府看笑话又有多大区别。
何文筠话里的火药味十足,阿绣莫名一笑,问道:“表哥对我怎这般生疏,难道是在生气,气我回临江没有先到府上招呼?”
“表哥,这事儿我有错,只是想着办完绣楼的事便去看望你们,现在想来倒是显得待慢了。”
眼前的女子徐徐而谈,好似真当他是亲戚一般。
何文筠低低地笑,在阿绣不解的神情中问道:“姚姚,事到如今,你觉得这下装下去还有必要吗?”
一句姚姚,阿绣的手臂上莫名泛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道:“表哥这是何意?当初我离开时便跟姨母留过信件,要自行外出闯荡。而今我回来了,表哥怎这般态度对我?”
“闯荡?你一个小姑娘去了何处闯荡?”
何文筠啜有一口茶,觉得有点好笑。
阿绣却是皱眉盯着他,“表哥,当年的事已过,不管我出于何种想法,目前来说也算小有成就,重新立了家业。努力这么久得来的收获,表哥不应该夸赞我么,怎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她使起小性子来的时候倒有那么点小时候的影子,何文筠默了默,问道:“就算你离开时留了信件,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不与我们联系,你可知我们找你良久。”
阿绣当年离开时不吵不闹,没有任何异常,就算走也是留了信件说明原因,让不要去找她。
在梦境中她与何家撕破了脸面,可如今总归是不同了,她达到了自立门户的目的,表面的关系却还维持着。
有了那个梦境,阿绣深知捅破那层窗户纸所带来的后果,就算她现在小有实力,但何家也是强有力的对手。
在羽翼未丰,添哥未入仕之前,摊牌并没有任何好处。
“表哥,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明日我会备上厚礼前去向姨母请罪。”
十四五的姑娘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何文筠要不是见过她刚刚在楼下的一番言辞,怕是就得信了她的这些话语。
“姚姚,刚刚在楼下,为何要说明你离开临江之事。”
那一席话她说得真切,可有没有想过会将何家置于何地。
“表哥,为何不能说?”
阿绣一脸茫然,她正儿八经地离开,未拿何家一针一线,未要何家一两银钱,咋就不能说了呢。
他何家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何家的事,被人利用了,怎还有脸要求别人去帮忙隐瞒。
何文筠很想说刚刚她的那一席话已经让何家陷入不仁不义,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表妹离开何家的事未向外公布的是他们自己,他有何理由去责怪如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