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灵山人为敌,大概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即便对于同为灵山人的王洛而言,也是如此。
哪怕身处在距离师姐足有千里之遥的白钥城,王洛依然体会到了师姐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然而,印象中的四师姐白澄,其实是个性格爽朗大方,总是将笑容挂在脸上的可爱姑娘。
虽然是以双修术而名动九州,平素谈论此道修行时也素来坦率……但其实,四师姐在感情上,纯良的让鹿芷瑶很多时候都不忍心捉弄。
她与道侣秦牧舟很早就相识相爱,几乎是从情窦初开的年纪一路携手,同修数百年,双双得以跻身九州顶尖修行人行列。期间尽管经历过凡世红尘的浮光掠影,也见识过大争之世的仙道无情,但白澄师姐却仿佛一块清澈透明的琉璃石,无论经历多少,内里都不含一点一滴的杂质。
此外,她性子正直而不执拗,待人温良恭谨,又心细圆滑。在那个鹿芷瑶惑乱灵山的时代,她就仿佛正道的光,时常温暖着山主宋一镜那岌岌可危的心灵。
这样的白澄师姐,为什么……会仿佛魔道三宗出身一般,将事情做得如此毒辣决绝?
早在得知站在自己前面的敌人是白澄师姐时,王洛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更从那一刻起,就竭尽全力展开算计。算师姐的牌,算自己的牌,算一切可能和不可能。
依靠这份算计,他明确了亲自前来月央,以白家人为祭品,布置八方削福阵以咒杀白橙的计划。而在此期间遭遇的种种意外——包括石街旧友的突兀出场,包括白隍突然被人夺舍一般,将王洛的计划公然曝光——其实都没有出乎意料。
与灵山人为敌,怎么可能一帆风顺?白澄师姐在性子最为清澈纯良的时候,也从没有人敢说她软弱可欺。
只是,王洛的确没料到,白澄的反击,竟是如此犀利。
不,这其实已经不是反击了,早在二十五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白澄师姐就已经先于所有人的预料,在月央的棋盘上悄然落下了子。
也是从那一刻起,白天心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论他的禽兽行径,究竟有几成是来自白澄师姐那操弄气运命格的神仙手段,又有几成源自自身深藏的兽性……在异乎寻常的酷虐暴行面前,分辨动机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
“所以,白天心,此时我并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要替天行道来惩罚你。相反,我是在为你指出最后一条明路,准备好赴死吧。”
白天心对此,似是完全不出所料,他淡然说道:“谢过山主的好意。一死了之,的确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以死解脱,求个所谓的好结局,我根本不会苟活到今日……王山主,不妨先耐下性子,听我将话说完。”
“好,你说。”
“二十六年前,我犯下滔天大错之后,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我自己所为。我对男女一事虽有所好,年轻时也有过荒唐的岁月,但我至少从来都不是为了此事连基本的人伦廉耻也可以舍弃的禽兽,更不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满足区区一时的冲动。以我当时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到手?甚至寻常的良家妻女,我也有的是办法能顺水推舟地收入房中,所以,我根本没有理由对自家的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