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一眨眼,他们身处的地方,便成了花海。
众人目之所及,只剩下茫茫的红,而这片红海的尽头,是一扇孤零零的门。没有墙壁,没有屋舍,只有一扇门笔直矗立在天地间。
孟元吉回过神来,低低惊呼了一声。
他穿过花丛,走到远处,遥遥望向那扇门。
果然,不管他是往前,还是往后,往左抑或往右,那扇门始终都在同一个位置,以同一种姿态面向他。
眯了眯眼睛,他扬声问:“这地方真的没有出口吗?”
唐宁坐在地上,小心抱着阿妙,闻言道:“便是有,恐怕你也找不到。”
孟元吉踮着脚,来来回回反复张望。那金碧辉煌的渡灵司,已经连渣也不剩。他所能看见的东西,除了那扇门,便只有遍地的龙爪花。
而花海里,也只有他们。
孟元吉皱起眉头,寻了个方向,便往前走。
前方的龙爪花,生得又高又大朵,简直不像真的花。他越往前,便越是像在丛林里穿行。
翻卷的花瓣,轻轻擦过他的脸。
他却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这一切,都仿佛是梦境般虚幻。
他埋头向前,渐渐消失在花海里。
留在原地的唐宁,蹙了下眉,望向迦岚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见她的话,不远处的唐心和阿炎,也都朝着迦岚看过去。
一袭黑衣的少年,在密密麻麻的曼珠沙华间笑了下。
唐心正要迈开的脚步,僵住了。
这种时候,他还在笑,真是妖怪。
唐心将自己刚刚提起来的脚,落回了原处。
他们难道都不害怕,不紧张吗?
他悄悄看一眼唐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紧。二姐也是,为什么她能这般镇定地发问?
耳边传来阿炎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唐心将目光一收,重新落到迦岚身上。
黑衣银发的少年郎,被红色的花海衬得愈发俊俏非凡。
他歪了歪头,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忽然道:“神明的事,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但谢玄先前的确同我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不等唐宁细问,他已自顾自说下去:“唐律知,果然不是什么寻常凡人。”
唐宁面色微变,问道:“怎么个不寻常?”
迦岚道:“生死册上,已经没有他的名字。”
“已经?”唐宁一听,便听出了关窍,“这话的意思,是说他的名字过去是在生死册上的?”
迦岚轻轻应了一声:“谢玄未提,想来是他也不清楚,但我认为,六百多年前的那个唐律知的确是人。”
唐宁沉默了一瞬,低声道:“那我呢?”
她的名字——那个被天命画上了朱砂红痕的名字——还在那张纸上吗?
身为唐律知的后代,她和唐律知到底有多相像?
唐宁看着迦岚,等着他的回答,他却不吭声了。
一阵沙沙响声,花海里滚出来一团墨绿色。
孟元吉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道:“这花……呼……呼呼……这花……”
他喘了半天,没能说清楚话,急得阿炎大喊:“快点!快一点!”
孟元吉抬起一只手,朝它摆了摆,喘息着道:“等、等一等……”
“不!我不!不等!”阿炎冲进花海,大叫着催促他,“快快快——”
孟元吉听着它的声音,越急越是喘不匀那口气,只好闭眼呼吸,咬牙道:“那花上好多露水!”
“……”
阿炎愣了愣,回过神,便要烧死他。
孟元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急声道:“先听我说!”
“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出口。宁小姐说得对,就算这地方真有出口,也一定不是我能找到的。”
他呼口气,指指身后道:“这片花海,好似没有尽头。”
“我越是往深处走,便越是这般觉得。而且,奇怪的是,那些花,越生越密,越生越大株。走到后面,一株株简直像参天的大树。”
“那些花上,全是露水,人一走过去,水珠落下来,便同落雨一样。”
他身上的衣裳,都湿了。
拧拧袖子,孟元吉道:“我们几个,大约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