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坎贝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低等战士,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做出他意料不到的言行。
魔力因子、风魔法、风精灵以及永行小队的事,数日来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让他纠结犹疑。眼下的拒绝更是直接点燃了那些疑虑,让他不经思考却接二连三地质问出来。
“你为什么不想去圣地?那可是大家都向往的,我们的祖先灭绝前的居住地。”
“大家都向往失落的第十九本圣书,大家都想去圣地,大家都期望着或许在某个瞬间能得到三战灵的眷顾,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期待过?”
“你就没想象过自己有可能会成为那个被第十九本圣书选中的幸运者,能得到集合十八本圣书的魔力,就不用……”
帝坎贝尔的话忽然停顿在此处。
就不用什么?就不用觊觎自己身上的风精灵?
这个狭窄阁楼里,只有头顶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光线,却足够他看清阿达加迦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嘴角带着一点包容浅笑,一双眼睛却没有任何波动。
他的确一丁点该有的兴趣都无法表现出来,连伪装都装不出来。
他甚至纯粹是出于耐心,才会安静地听自己说。
察觉到这点之后,帝坎贝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些当着广大同胞可以轻而易举说出来的、激起全族向上奋起的场面话,在阿达加迦这里都是需要额外的耐心才能听完的废话。
他不在乎荣誉,也没有期望,甚至要拒绝被赠予的与之相关的一切,哪怕是一种可能性。
他唯一喜欢的似乎是钱,还有与之有关的一切免费的东西。可是,以他接取的转包佣兵任务的量来说,他不应该缺钱。那他的钱去哪儿了?总不至于是酒馆里吃喝、这狭窄的阁楼、那柄破长剑以及那身老旧的衣服能耗费掉的吧?
难道他要说:阿达加迦,如果你愿意参加永行小队,我就给你很多金币?
这可是其他同胞争取不到的荣誉,他却一丁点儿都没稀罕过。
帝坎贝尔的脑袋陷入了疑云的海洋,无论是魔力因子还是阿达加迦的态度,都让他在愤怒之余不停冒出成堆的问题。
不是说战士都是率直的吗?为什么阿达加迦身上有成堆的、让他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的……似是而非的谜团?
此时此刻,就连帝坎贝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要如此的执着。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就算把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低等战士留在西乌斯城里又能怎么样?就算他真的有能力引发大骚乱,又能怎么样?就算他真的能夺取同胞们的自然精灵又怎么样?只要他叮嘱塞尔看着他,只要塞尔还是双圣阶,一个低阶又能对西乌斯城如何?他完全没有必要带这个低等战士一起出发。
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重复的肯定和否定之后,他同时感到非常的矛盾,无法掐灭心底的疑问,以及……感激。
不管是有意还是巧合,阿达加迦的确阻止了德隆纳偷袭自己。
他欠了他一次。
即便没有这种亏欠,就像卡露所说的一样,只要他还执着于风魔法,阿达加迦那么巧也是用风魔法的,他就会将他视作“不可舍弃的同伴”。
他看见“同伴”踌躇在原地,他无论如何都想走上去,带着他一起向前走。
哪怕一步也好。
他的性格、荣誉以及责任感,都不允许他丢下谁,尤其是视线所及范围内的同伴。
“失落圣书的埋藏地,古精灵族往昔的荣光以及过去的圣地……我明白,这些我都知道。”
阿达加迦平静地复述着帝坎贝尔提到的种种,可他眼底没有欢喜或者悲伤,只是在自己的心底轻轻念了一个词。
谁也听不到他的心声,而在他的脸上,只有摇头的动作,再次表明了拒绝的意思。
“真的很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
帝坎贝尔心底的怒火被第二声道歉化作了无力地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