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我为什么要生气

坐在轿车里，陈峻峰掏出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

在这张照片上，他还非常年轻，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在他的旁边是一名身穿中山装，戴着厚厚眼镜的何光远。

陈峻峰的思绪，穿越了时空，又仿佛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年代。

一段颠簸的山地公路上，十几辆解放军卡真枪实弹的解放军绿皮卡车，护卫着一辆吉普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

坐在吉普车后排座位上的何光远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思索着。

另外一名解放军军官向何光远介绍道：“何工，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我部六十七辆自行火炮，发生不同程度发动机故障，严重影响了部队战斗力。”

何光远沉吟着：“我必须实地查看后，才能做出判断……”

毫无征兆，行驶在最前面的绿皮卡车下升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球。

卡车被炸翻，几名解放军战士被炸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绿皮卡车上的解放军战士，纷纷跳下卡车，就地寻找躲避起来，伺机搜索敌人。

负责随行保护的何光远的陈峻峰立即做出判断：“是安南特工，我们被包围了。”

一枚火箭弹，朝着一辆卡车飞去。

“轰……”

卡车被炸翻，变成燃烧的火球。

陈峻峰冷的分析：“张剑锋。”

端着半自动步枪的张剑锋：“到！”

“车里目标太大，不安全，保护专家组突围。”

张剑锋带领几名解放军战士，保护着何光远等人从吉普车里离开。

枪声响起，一道道火蛇交叉卷来，解放军战士们被压制得无法抬头。

陈峻峰回头。

看到何光远惶恐的朝着远处的树林跑去，树林里吊着伪装的M18A1阔剑地雷。

陈峻峰大吼：“机枪掩护！”

陈峻峰一边朝何光远奔跑，一边大吼：趴下，别动。

“轰隆……”

陈峻峰扑倒在何光远身上。

何光远被吓得傻了，怔怔的望着陈峻峰。

陈峻峰后背上全是血，虚弱的道：“不要怕，有我们……”

随着轿车停下，陈峻峰回过神。

何光远已经变得白发苍苍，他颤颤巍巍的朝着陈峻峰扑过来：“陈团长……”

“何工……”

没有不值钱的场面话，二人相拥着走回办公室。

这种生与死，在战火中考验的感情，并不是区区二十年光阴可以改变的。

何光远拿着茶叶，一边给陈峻峰沏茶，一边望向秘书。

秘书很识趣的走出去，关上门。

陈峻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办公桌上一座金光灿灿的帆船摆件。

何光远笑了笑：“假的，镀金的。”

“真的你也不敢放这啊，肯定藏起来！”

何光远哭笑不得的道：“你呀，这么多年，你这刀子嘴一点儿没变。”

陈峻峰接过何光远递过来的茶：“我……”

何光远望着陈峻峰：“说吧，什么事！”

陈峻峰有点难为情道：“我发现一个好苗子，有魄力，有能力，有干劲……”

说到这里，陈峻峰郑重的道：“陆文皓同志，有丰富的机械工业管理经验，他负责主导的华冠一号，填补了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空白。原本只是以为，他一个技术型的科研人才，然而，他却有着敏锐市场经济辨察力，虽然身在基层，却可以准确的判断出中央的改革方向以及未来发展方向。光明市农机厂破产倒闭，我抱着摸石头过河的心态，启他调任光明机械厂农机厂厂长，他只用了三个月，没有借助任何组织的任务帮助，就把光明农机积压的产品处理掉。后来升任光明机械厂常务副厂长，仅仅用了半个月就把全厂干部职工收拾得服服贴贴……”

何光远惊讶的望着陈峻峰：“你说的是陆文皓？”

陈峻峰颇为意外的望着何光远：“你也听过他？”

何光远点点头：“听过，前阵子，新闻媒体可没少鼓吹他啊，说他是中国一流的营销天才……”

陈峻峰笑道：“太好了。陆文皓是一个好苗子，有能力、有眼光、有远见、有手段，所欠缺的只是资历问题，我想让他跟着你先历练几年，弥补上这个短板，将来你手底下也可以多一员虎将。”

何光远有些为难的道：“这个……不好办。”

陈峻峰沉默了良久：“这是一个好苗子，毁了可惜。”

何光远拍拍陈峻峰的肩膀：“你也在体制内，也非常清楚，站在我这个位置上，要顾及方方面面。他现在是副厅级干部了，计划委员会也好，经贸委也罢，能按排他的位置不多……”

陈峻峰缓缓起身，沉默着朝着门口走去：“当我没来过！”

何光远一拍桌子：“陈峻峰。”

何光远急忙离开坐位，何光远将陈峻峰按在座位上：“你听我说。”

“听着呢。”

何光远望着外面，斟酌道：“老陈，有些风声你也应该听到了吧？”

陈峻峰疑惑的道：“什么？”

何光远指了指上面：“当初成立机械工业部，是为了打破军民、部门和地区的界限，全面落实军民结合、平战结合的方针，需要把全国民用机械体系和兵器工业体系统一组织起来，进行统筹规划和协调，发展社会化、专业化生产。同时，按照中央和国务院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要求，下放企业，简政放权，发展横向经济联系，增强企业活力……现行管理体制，暴露了很多问题。”

陈峻峰恍然大悟：“部门分割、军民分离、自成体系、自我封闭，使重复建设、重复引进和企业“大而全”、“小而全”等过于分散的状况，长期以来未能得到克服，而在有些方面又统得过死、集中过多，越来越严重地阻碍着机械行业、兵器行业现有能力的充分发挥和进一步的发展，直接影响着我国四化建设的顺利进行。”

何光远感叹道：“是啊，正是因为出现了太多问题，中央领导层要对相关综合部门与其相重复的职能，进行相应的调整。”

陈峻峰惊讶的道：“改革方案已经定了？”

何光远点点头：“改革方案已经通过中计委专家组审议，会在九届人大会上进行投票表决。”

如果陆文皓在这里，他肯定会知道，九届人大会议上作出改革，原国家计划委员会，改为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也就是发改委的前身。

何光远苦笑道：“他要是一个普通干部还好说，关键是，他现在是副厅级干部，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安排他，你让我怎么安排？”

陈峻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何光远仔细思考起来，沉吟道：“要不这样吧，经贸委下属工业司团委副书记吴金铎同志调任国务院。不如调他去工业司当团委副书记……当然，这只是一个过渡，等过渡期一过，再让他去工业司当个副司长……”

陈峻峰神情激动的望着何光远：“老何……我都……”

何光远意味深长的望着陈峻峰：“咱们不讲虚的，要不是你，早在二十年前我就死了。”

……

陆文皓自然不知道燕京发生的事情，他正在水岸花城酒店的包间里，毫无形象的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塞进自己的嘴里，狼吞虎咽。

常海燕抿着嘴笑起来：“文皓老弟，你这是多久没有吃饭了？”

陆文皓一边吃，一边笑：“好容易吃大户，当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常海燕抿嘴而笑道：“好好，不够再要，管你吃的这点钱，燕姐还是有的！”

成功与雷永顺离婚，然后利用雷永顺害怕闹大的问题，常海燕成功分到了一亿两千万的资产，就算山珍海味，也绝对不怕被吃穷。

很快，陆文皓将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他放下筷子：“燕姐，说吧，你有什么事。”

常海燕一边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陆文皓面前，一边解释：“我只是带给你一个消息……”

陆文皓打开牛皮纸袋，露出一叠彩色的照片。

照片上，宋佳琳挺起大肚子，躺在别墅前的摇椅上晒着太阳。

雷永顺在后面推着摇椅。

宋佳琳脸上洋溢的幸福的微笑。

陆文皓将照片装回牛皮纸袋，一脸平静的道：“知道了。”

常海燕颇为意外的看着陆文皓：“你早就知道了？”

陆文皓面无表情：“这不难猜测，我早就知道她肚里的孩子是雷永顺的，光明厂倒了，我成了下岗职工，她要是不去找雷永顺才会意外。”

常海燕咬牙切齿：“你难道不生气？”

陆文皓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佳琳现在成了雷太太，雷夫人。按说陆文皓应该生气，然而，此时他自己发现，他非常平静，看到她的消息，仿佛像路人一般。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陆文皓真正把她放下了。

另外，陆文皓还知道雷永顺好不了，他过不了多久就会破产，习惯了安逸、富足奢华的生活，宋佳琳还能怎么过得下去清贫的日子？

常海燕愤愤不平：“我不甘心，凭什么她可以享受我挣钱买的房子，花我挣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