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那些跟着裴獗的人,也升官的升官,受赏的受赏,军中甚至不乏连升三级者,一跺脚从兵卒到将军。
所谓乱世出英雄,许多人的建功立业全在这一场政变中。
也有无数人的前程和命运,因此改变。
没有变的是冯蕴。
除了雍怀王妃这个名头,仍是里长,非官非吏,无须朝廷任命。
她对当官也没有什么兴趣。
皇帝给的官位,想什么时候撸掉就什么时候撸掉,不靠自身势力所得到的东西,都是不牢靠的。
她要操心的是长门的村学和春耕,玉堂春的生意,农具坊、成衣坊,还有鸣泉镇的商铺和甘蔗什么时候种下去,制糖坊什么时候开业。
还有,她更关心的是山上的石墨矿,何时能开采,要做一些什么准备?
以及带着这么多人,要如何储粮,度过灾年……
粮食是灾年的重中之重。
贺洽是不会无缘无故停止派粥的。
停下善举,除了流民越来越多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刺史家也没有余粮了。
“无论如何,咱们得赶紧把这一季粮食种下去。”
姚儒是对的,春耕不忙,饿死爷娘,春耕对普通百姓太重要了。
次日,南葵和柴缨就去了鸣泉镇,当时买在那里的二百多亩地,还有鸣泉镇的店铺,需要人看管,冯蕴就把这个担子压在了年轻的南葵身上。
南葵刚得知被委以重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起初,她只是自告奋勇出面为将军府派粥,这才让十二娘多看一眼,现如今几个月的历练下来,她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冯蕴却准备让她独当一面了。
“娘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别人?依妾看,徐嫂子就不错……”
南葵说的徐嫂子是邢丙的妻子。
冯蕴一听就笑。
“我同意,邢丙还不肯同意呢。你要人家年纪轻轻就劳燕分飞啊?回头阿州没了弟弟妹妹,还不找你算账?”
南葵羞得满脸通红。
“可是……妾仍觉得,妾和文慧姐,应容姐他们相比,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妾怕……搞砸了。”
冯蕴笑起来,“怕什么?有事我替你兜着。更何况,你看庄子里比你小的,阿州才十四岁都是副总管了,你怎么就不行?”
南葵也是以前的老玉堂春人,花楼里出来的,识得些字,闲在庄子的那时,也学了算学,脑子也灵活,比大多数女子都有本事。
只是,即使是这个对女子出门没那么多约束的乱世,男尊女卑仍然存在,大多人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大事应由男子来做主……
冯蕴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礼教。
从文慧、应容,到南葵,每一个被她所信任的女子,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替她们托底,锻炼她们,让她们变得更强。
南葵和柴缨离开的时候,冯蕴又将柴缨叫住,叮嘱她。
“阿缨,你现在是阿葵的副手,也要自己立起来。姐妹背靠背,才能事半功倍。”
柴缨受到娘子看重,激动得无以言表。
“多谢娘子,妾定会好好跟着阿葵学习。”
南葵嗔她,“跟我学什么?我不如你呢,只是嘴比你利索一些罢了。”
“你手脚也快。”柴缨笑道。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上了牛车,再回头看冯蕴的时候,突然便湿了眼眶。
娘子站在风口上,身披素净的风氅,面带微笑,温煦可人,就好像万事在心,什么困难都难不到她一般。
正是她这样的淡然气度,一次次在关键时候将她们推出火坑,让她们变得越来越好,她便是她们的贵人。
南葵和柴缨,不约而同,朝冯蕴弯腰欠身。
“妾拜别娘子。”
冯蕴抿嘴一笑,挥手。
“去吧,把差事办好。”
两位美姬连忙应诺,葛义挥了挥鞭,笑着朝冯蕴拱手,“娘子放心,我定会安安稳稳将他们送到鸣泉镇。”
冯蕴点点头,待牛车远去,这才回到庄子。
出了太阳,到晌午便暖和起来。这个冬天太漫长,一遇阳光,冯蕴便走不动路,她让人抬了桌椅到院子里,摆上茶水,坐下来和韩阿婆说闲话,晒太阳。
韩阿婆是个爱操心的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唉声叹气。
“这时的西北定是严寒刺骨,雍怀王这样久没有信来,也不知仗打得如何了……”
冯蕴笑着安慰她,“西北多远啊,送个信跑断马腿,没什么大事何必送信?有重要军情,也是传到西京去的。裴郎务实,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她说到这里,眸子一转,脸色突然变得深沉。
大门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头挂着家族的标记。
她很熟悉。
冯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