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事到如今,你骂我也没用了。”
“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歇歇,还能节省些体力。”
孙泰也很无奈,但是他的无奈又和司马道子的无奈不同,他自知是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也就放弃了挣扎。
在他和司马道子之间,再怎么看,也是他孙泰的罪过更大,司马道子还可以往他身上推,他却没有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人。
“省体力?”
“你还真是说得出口!”
“等你我死了,躺在棺材里,估计就全都省了!”
这倒是一句实话,司马道子难得有这么有水平的时候,他两身边为数不多的侍卫,都是王恭身边最为可靠的。
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抿着嘴巴笑起来。
“孤问你,陛下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侍卫们立刻支起了耳朵:大戏来了!
认真听听!
孙泰环顾四周,侍卫们警觉又八卦的眼神,他全都看在眼里,要是换做平时,有别人在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说把真相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保密还有任何作用吗?
反正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死。
司马道子也算是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给了他一些大业将成的幻觉。
要是没有他,孙泰甚至连起事的门把手都摸不到。
既然是他想知道,那就给他个痛快吧!
“确实是我做的。”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大王,这一点,大王很清楚。”
他的语气为什么还能如此平淡?
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
司马道子彻底愤怒了!
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为了我?”
“是我让你这样做的?”
“你明明是先斩后奏!”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问你,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这个时刻,还能引起司马道子一丝兴趣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他们有人说,你是通过裴氏给陛下下了药,是这样吗?”
自从听说了这个猜测,司马道子就很迷惑。
他完全想不到,看起来柔弱无骨的裴姣儿,竟然能参与到这样的恶事之中。
按照司马道子的想象,当初把裴姣儿送进宫,为的只是迷惑圣心,让司马曜把更多的朝务交到他手上而已。
孙泰面色一凛,也有些错愕。
据他所知,自从司马曜死后,司马道子还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位大兄真正的死因。
现在突然提起来,而且还说的这样详细,应该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内情。
本来这些事情,孙泰是准备瞒一辈子的,毕竟,他想把自己隐藏在司马道子的身后,把他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既是如此,就要把自己摘干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清清白白的。
这样司马道子才会对他绝对信任,事事听从。
而现在看起来,所有的筹谋都白费了。
没有任何意义。
“大王说的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裴姣儿在内宫运作的,不过她本人并没有对陛下下药,药粉是张贵人偷走的。”
“这件事要怪就怪张贵人,是她的愚蠢害了自己,我们本意也没有打算让她出手,这件事,或早或晚,裴氏都想自己动手。”
“是张贵人她自作聪明,以为得了便宜,才会搅进这件事里,既然大王提到了裴氏,那就说明,朝廷已经对这背后的隐情全都知晓了,看来裴氏也是时日无多了。”
“是我连累了她啊!”
到了这个时候,孙泰倒是说了一句良心话,不过,裴氏或许对他所谓的良心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做这件事,本来就是裴氏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出于对孙泰的忠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这样一个下场,完全在裴氏的意料之中。
逃跑,隐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位既然把真相都说出来了,我们也可以了结了!”
忽然之间,一直由内向外紧闭着的大门,竟打开了!
王稚远那令人讨厌的,气定神闲的嗓音传了进来,司马道子立刻就冷了脸。
“你一直在偷听?”
王谧进殿,摇了摇头:“不是偷听,是正好听到。”
“再说,这些话本来就是应该告诉我的,现在被我正巧听到,不是好事一件吗?”
“也省的你们再和我说一遍了。”
这就是天意啊!
告别了王恭,王谧便只身来到清音殿,在离开建康之前,总是要见一见两位主谋。
为了抓捕他们,朝廷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怎能不亲眼见识一下他们的狼狈相?
更何况,在王谧的印象里,他还从没见过孙泰。
得赶紧看。
要不然等他扑街了,就只能看到死了的了。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纯粹是吓人而已。
某人马不停蹄的赶到清音殿,谁知,才刚刚走到殿门外就听到了这样劲爆的内幕。
岂能不驻足停留,认真听取?
听完了,也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了,王谧这才现身,给了两个人最后一击。
“你们想怎么处置我们?”
“给个准话吧!”
“孤现在什么都不怕!”
自知失败的命运,但司马道子还是勉强支棱了起来。这恐怕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交锋了。
不能丢了体面!
看他拼命摆架子的样子,王谧就觉得十分可笑。
这个人,难道他还觉得自己有任何体面可言吗?
不论如何装点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大王不必叫嚣,其实你比我更明白你的处境,我今天到这里来,也只是想和你们见最后一面,既然你们两个都被抓住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这个小子一向令司马道子讨厌,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想拉着他多说几句话。
走了王谧,下一个什么时候能来,还不知道呢!
“放心去京口啊!”
“琅琊王,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蠢,才会被歹人利用,但凡你能多想想大晋现在的形势,都不会想要谋朝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