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季渊替霍水儿将头顶的锥帽取下来,因是国丧,霍水儿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广袖襦裙,头上只几簪银簪,素净温婉。
“三嫂。”‘鬼手’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他自是知道这位霍姑娘和三哥蜜里调油,既然要求人办事,嘴上的工夫可不能落下。
少女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季渊轻轻握住她的手,“由着他叫吧,总归也没叫错。”
‘鬼手’低头,笑而不语。
上了一盏明前清茶,嫩芽在杯底沉着,绿中微黄,茶汤澄澈。
“承泽说,你想见我家的靳大夫?”霍水儿看了眼季渊,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润了润嗓子。
“三嫂莫见怪,靳大夫原是家师,我随师父姓靳,单名一个沂。”靳沂当年原是弃婴,靳大夫路过沂水,捡了他,故而取名沂,只是江湖上鲜少有人知他真名。
霍水儿笑了笑,有些困惑,“若是师徒之谊,哪又这般拘束了,你若想见,自是去霍府就行,我们虽供养着靳大夫,却也不是拘着他不许见徒儿的。”
“三嫂有所不知,非是我不见,是师父恐怕不肯见我。”靳沂苦笑,“师父他老人家十年前就不肯再管江湖事,也不肯见江湖人,我如今身在江湖,也算江湖人,这十年间也曾送过信,全都石沉大海,想来师父极有可能是不肯见我的。”
“如此这般,也是靳大夫的选择,我虽是霍府的姑娘,也是无权强制要他见谁的。”霍水儿无奈道。
“倒也不是要为难三嫂,只是希望三嫂给师父带个信儿。”靳沂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季渊,后者意即许可。
“此事,恐怕和三嫂也有关系。”靳沂小心翼翼得开口。
“与我有关?”
“祖母死于慢性中毒,靳大夫留下来的手札里,十年前,京城有个贵夫人,也死于慢性中毒,手法毒药几乎一模一样。”
季渊几乎是要明示了,霍水儿亡母张氏正是在十年前丢了性命。
霍水儿捏紧了茶杯,眼里有些无措,呼吸急促,季渊怕她伤着,将她的手指掰开,握住。
她对生母的记忆已经很零碎,只有些甜腻的糕点,或是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夜安曲,女子的声音很软糯,江南那边的小调,她现在也哼不出完整的了。
至于母亲的长相,若非是父亲书房里那些画像,她也是记不住的。
可是每一年母亲的祭日,父亲总是消失得彻底,夜晚的雷雨天气,她除了自己缩在被子里发抖,也没有人能再唱那曲小调哄她入眠了。
一个几乎没什么记忆的人,之所以能成为霍水儿的执念,不如说是她对过去的执念,所有繁花似锦下面的斑驳。
“好,我会找靳大夫。”霍水儿平缓了一下情绪,应允道。
“若是师父执意不肯见我,你便把这个交给他。”靳沂拿出一卷鹿皮做的小针袋,这是当年他出师时,靳大夫赠予他的。
见金针如见人。
三人又说了几句,季渊便送霍水儿回去。路上碰见了苏玉,她匆匆忙忙得,好像是在躲什么人。
“呀。”苏玉从侧边的小巷子出来,撞了霍水儿满怀,霍水儿轻呼一声。
“殿下,霍姐姐,救我!”她一面说一面往后看,像是怕什么人追过来。
“列战。”后者点了点头,往苏玉来时的方向过去。
苏玉大口大口得喘着气,稍微缓过来,才谢道,“多谢殿下和霍姐姐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