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撕扯互骂的僚属们终于噤声平息,都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大堂的两侧。
周兴对着来俊臣点了点头,“来兄有什么建议吗?”
他是酷吏首领,对来俊臣这位新晋的干将青眼有加。
当然,首先是太后对来俊臣青眼有加,所以周兴才会跟着对来俊臣青眼有加。
否则人心隔肚皮,酷吏之间也不是天生就会相亲相爱的。
来俊臣谄媚一笑,对着周兴拱手道:“小弟以为,圆刀府和扁刀府都不行,要诛杀所有反对太后的人。
应该加重人手,从江湖绿林招募最狠的凶人,加以重赏,拿悍刀对悍刀,以黑血换黑血。”
此话说完立刻赢得其他酷吏的附和。
“对,加重赏钱!”
“要找最凶之人!”
“从大狱里调出最变态的江洋大盗,许以重赏来为我等办事!”
“我等要变得比对手更坏,坏掉他丫的肚脐眼!”
……
周兴看着沸沸扬扬的部下,半晌之后才转向来俊臣,沮丧的叹气道:“哎,来兄你真不懂啊。”
他有资格说这话,为官多年,他构陷过的大唐忠臣比现场的任何人都多,眼前棘手的事情根本不是加钱就能解决的。
来俊臣确实听不懂周兴的话,他假装对周兴露出一个茫然的眼神,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大骂道:呸,等我坐了你的鸟位,到时再看谁懂谁不懂!
洛阳东门,大雪依旧纷飞。
从通济渠运送过来大小船只依旧繁忙,船工们扒拉了几口米饭,便又紧忙着撑船前进。
兴盛的神都每天都要消耗掉大量的物资,密集往来的河道容不得片刻耽搁。
只是没人注意到,一大队囚徒平静的穿越了洛水,然后又平静的走上了南岸。
是一对被抄家问罪的官员之家,他们将被流放到瘴气缭绕的岭南。
但是没人悲伤,押送的差人也十分客气,整个队伍里只有平静。
遥遥之处有人挥手送别:“年兄要坚强,要活下去。”
罪官们知道是谁,只是平静的没有回礼,他们不想把旁人也拉入“反对太后”的罪名里来。
押差们也假装没看到送别的人,只是苦笑着继续往前走。
其实押差们也很奇怪,最近被判罪的官员一个都没有死,为什么全部都判成了流放?
但罪官们都懂,多年官场的浸淫,他们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酷吏们折磨至死。
洛阳城西北角,宫城。
一队齐整的禁军嘭嘭走过,每个军兵都小心的维持着队形,都生怕自己迈错了哪条可恶的腿脚。
沉默不语。
太后独自站在弥漫的风雪中,静静的望着玄武门那模糊的轮廓。
她身后就是华美的徽猷殿,如同往常一样,长孙皇后已经在殿内摆满了大摞的文书。
长孙皇后看着满案的文书有些为难,因为今天无论如何也排不出良好的次序,无法让太后发挥最佳的阅读力。
最终只能先安排一些胡闹的陈奏,让太后先获得一点放松的心情再说。
至于什么是胡闹的陈奏呢?
如果李恪知道排头文书的内容,一定会跳脚大骂:混账、混账、大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