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县城不久,步安便现,此地并非全无秩序。
虽然街上行人大多漫无目的,可有些店家居然仍在营业,酒肆茶楼中食客寥寥,却也不是空无一人。
既然有秩序,就一定会有神志清醒的人。如此一来,叫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队伍经过一间茶楼时,步安遣人去问,城中何处可以落脚吃住。不一会儿,李达竟把茶楼掌柜带了出来。
这掌柜五十来岁,矮胖身形,满脸带笑,一口官话混着浓重的闽地乡音。李达山东人氏,自然听不懂,步安却能听明白个八九成——“胡建”口音在他听来甚至挺亲切的。
一问之下,原来这茶楼的东家,就在街尾经营客栈,如今生意难做,空房有的是,只要给足了银子,要酒要肉也不难(价钱自然不便宜)。
步安告诉他,价钱都好说,只让他前头带路。掌柜的于是吩咐店中小二关门打烊,自己带着七司一行,往街尾去。
步安心中讶异,为何这掌柜的看到自己一行人,毫无戒心,仿佛司空见惯。他正要问,那掌柜便已开口道:“你们官兵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这回估计还是呆不久吧?”
原来是把自己这伙人当成官兵了——似乎也不算错。
“这趟要待得久一些了。”步安随口应付,接着与他攀谈起来。
这掌柜的姓林,宁阳县人氏,对于本县情况很是熟悉,然而步安一旦问起拜月邪教,他便讳莫如深,似乎谈论这个,颇有禁忌。
“天快黑了。”林掌柜脚下走得飞快,近乎于小跑,一边跑还一边看天,忧心忡忡道:“一会儿邪月出来,路上不太平,咱们走快些吧。”
步安心中愈疑惑,却也不急着追问。反正夜里究竟会生什么,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街道奔跑,不多久便来到一间颇气派的客栈前,又由林掌柜领着进去,交代了来历,草草登记,一股脑儿进了后院。
两百多号人,把个客栈挤得满满当当,却并不混乱,各自由统领们带着分配屋舍。林掌柜似乎第一次见到如此秩序井然的队伍,不由得啧啧称奇。
步安留在堂前,一下子拍出两锭银元宝,吩咐客栈里准备肉食饭菜,酒就免了。
客栈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富态中年,带着两个年轻仆役忙前忙后,见了银子,眼中正光,紧接着又为难道:“军爷有所不知,本县一到夜里,进出都不方便。今夜万请军爷委屈一二,等明日天一亮,就让厨子出去买肉买菜。”
步安闻言也不勉强,只让他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吃食,先喂饱了弟兄们再说。
这时,茶楼的林掌柜站在门口往外张望,踌躇片刻后,合上了客栈大门,栓上厚重的门栓,嘴里嘟囔:“走不了了,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
步安思忖前后经过,对这宁阳县城,夜里究竟会怎样,愈地好奇。
“林掌柜……”他随手将一锭白银塞了过去,轻声道:“莫非,夜里有鬼?”
“鬼”字出口,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素素脸色大变,一只小手捂住了整张脸,只剩两只眼珠露在外面。
那林姓掌柜不动声色地接过银子,心中有些犯嘀咕:从来只有孝敬军爷银子的,今日怎么反过来了。不过,既然有银子拿,他当然不会拒绝,匆匆接过,顺手塞进了宽大的衣袖,脸上堆笑道:“岂止是有鬼。”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未落,素素便一个闪身躲进了桌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