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安然无恙

我风卷残云的吃完盒饭，那年轻的警察还给我一支烟抽。抽完烟，去了趟卫生间，然后我又被带上手铐，一个人被关在这个小小的会议室里。小警察说：“今晚你就在这过夜。”然后就不知去向。我忍着浑身的剧痛，回想着这些年来的一幕一幕，越想越不是滋味，然后在黑暗中开始打盹。

在椅子上不可能真正的睡着，我就这么半梦半醒之间感觉那个年轻的警察又回来了。他解开了手铐。

我被他带到一个有床的屋子。“你睡这吧。”

我迷迷糊糊的有点疑惑。“怎么啦？”

小警察打了个哈欠，说：“我也不知道，刚才领导打来电话安排的。”说罢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在忐忑中夹杂着一些惊喜，莫非胡娜这么快就起作用了？连手铐都不给我带了，不怕我跑了吗。

我当然不敢逃跑。我躺在床上，浑身都疼。虽然床上没有被子，但我也觉得这像天堂一样。有床可以躺，我却失眠了。我很害怕，万一真给我判刑了怎么办，我可太冤了。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李成熙走私被查了，需要我这么个替死鬼。第二，有人想通过这事整我。反正不管哪种结果我都是没好果子吃。我的火锅店正在装修，很多问题需要我和丁小梦一起处理，远程工业每天也都有一些文件需要我签字，很多客户也约好了要谈合作，如果他们一下子都找不到我了，那真是太耽误事了。我担忧了一夜，然后天亮了。

天亮之后，我被带到一个审讯室，然后屋子里又是我一个人，昨天询问我的那个老警察也一直没露面。我觉得今天他要是再打我两顿的话，那他让我招什么我都得招。严刑拷打就只有这一种结果：屈打成招，我是挺不下去。

审讯室的墙上有一个电子时钟，我就这么一直盯着时钟。从早晨八点到下午三点，我就这么一直坐着，没有人搭理我，甚至都没人给我送吃的，期间只去了一趟卫生间。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个身穿迷彩服的武警背着95步枪开门走了进来，给我吓的猛的一哆嗦，差点尿裤子，这他大爷的是要把我押赴刑场直接枪毙吗！

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听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胡娜！她大概和别人在沟通什么。我一下子情绪波动起来，真想出去给她一个熊抱然后一顿亲。可是我真是被打怕了，我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那个武警把我带到走廊里。我看到胡娜身穿戎装，正在和昨天那个老警察交涉，旁边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胡娜挂着少校军衔，身后还站着一位中校大哥，以及六七个武警士兵，把胡娜衬托的气场十足。

胡娜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也笑不出来。我鼻青脸肿，浑身内伤，一个眼镜片也裂了，活脱脱的一个冤民造型。

胡娜问我：“有人打你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根本不做声的老警察，我真是怕了，我怕老胡一走我又得挨打。我摇了摇头，说：“没人打我。”

胡娜说：“你确定？如果有人打你你就指认一下，我们帮你要个说法。”

我说：“真没人打我。”

胡娜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问那个老警察和那几个领导：“手续上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如果没有我就把人带走了。”

我拿回我的个人用品，神情有点恍惚，难道就这样逃离了鬼门关？

我在武警的押解下走出了检察院的大门。我记得清清楚楚，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检察院门口，三辆闪着警灯的武警牌照兰德酷路泽开着双闪，静静的停在大雨中。我的视线被雨雾搞的有点模糊，我和胡娜登上中间那辆的后排，驾驶员是一个武警战士，副驾驶坐着那位中校大哥。

胡娜介绍道：“这是武警军事法院的刘中校。”

这两天一夜，我根本没怎么睡觉，胡娜也是。

要说胡娜也是个角色，她早就了解俊熙海运公司走私的事，所以早就研究好了事发之后的对策。胡娜早已私下里准备好了一些文件，昨晚收到我的信息之后，胡娜马上安排检察院方面的熟人打招呼照顾一下我，防止我再三挨打。然后一早就拿着文件，在北京相应的一些机关开始办理手续，叔叔大爷的叫了一早晨，一路绿灯的签字盖章，然后马上组织人马杀向沈阳，一路警笛爆闪，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

胡娜是这样操作的：认定这个案子有武警和海军的人参与，所以北京方面和军事法院要接手这个案子。理论上我已经被移交到北京接受审判，这个车队正是要把我押向北京。刘中校正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三辆车的武警都是他手下的纠察队。刘中校来沈阳办理交接手续，胡娜不太放心，所以就一起过来了。我就这么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记得你以前说过，走私这事儿是李成熙抓住我的一个把柄，他打算收拾我吗？”

离开检察院没多远，胡娜就用对讲机让车队停车。

“你真是糊涂了，你们公司的船被扣下之后，李成熙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你，连我老爸都惊动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武警宣传部科长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他抓你把柄归抓你把柄，但是有把柄不一定就得使用。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李成熙认为可能是林嘉玉趁着他服刑，开始报复俊熙集团，崔臣俊也有可能被林嘉玉那边的人拉拢了，配合她们糟蹋俊熙集团。你就在这下车吧，我可不能真把你押回北京。最近别乱跑，还没结案呢，后事我们来处理。你好好休息几天，等着结案吧。”

又是林嘉玉。我以为崔臣俊没有头脑通过这事整我，但是我却没想到如果崔臣俊得到林嘉玉团队的帮助，崔臣俊想整我就太容易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晓胡娜的真正官衔，武警系统里的宣传部科长，听起来也不是很牛逼。这大概是临时的官衔，她进修毕业之后可能就换了。

我下了车，一两秒之内就被瓢泼大雨浇透了。我的手机早已没电，大雨天打车也特别困难。我找了超市打了个电话，半小时以后，陈君开着Q7出现在我的面前。

尽管我现在有非常多的各行各业狐朋狗友，但是当我的身体和心灵都成了落汤鸡的时候，我还只能接受陈君一个人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手机插在车载充电器上开始充电，开机之后收到各种来电提醒的短信，我也没怎么细看。检察院离我的餐厅距离不算远，我们去那转了一圈，奥迪车停在饭店对面的角落。我隔着模糊的大雨望了望里面，餐厅里灯火通明的装修着，看来一切正常。

“那就是我和同学开的饭店，以后你得多来捧场。”

陈君抽着烟，打趣的说：“你都这个逼样了还不忘跟我显摆你的新产业。”

“远程工业正常吗？”

陈君：“昨天早晨你被带走，今天晚上你被放出来，这两天我替你推掉了几个客户，又替你见了几个客户。放心吧，生意没受到影响。不聊公事了，怎么说也得替你压压惊，看你这一身伤，老子请你好好洗个澡吧。”

距离餐厅不远就是能排在沈阳前几名的金帝会馆。在更衣室，陈君看着我浑身的淤青，没说什么。我们叼着烟卷，舒舒服服的躺在滚烫的池水当中。五六点钟的光景，池水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感觉自己身在天堂。

陈君懒洋洋的舒展着自己的一身排骨，问道：“怎么样，下一步怎么打算？”

“胡娜说不是李成熙想收拾我，不是他想收拾我就好办了。目前这事还不算完，但是很快就能结案了。你问我有什么打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一心只想着这几件事，首先是长青食用油公司上市，成功上市后我将拿到800万人民币的期权，其次是把远程工业发展上去，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在创业板操作一下。再有就是好好经营餐厅。”

“针对走私的事没有下一步打算了？”

“这事我自己使不上劲，也无从下手。不过俊熙集团一定有叛徒。现在检察院都知道我在公司和黑社会打过架，检察院还有手机视频证据呢。公司监控早被删了，我特好奇是谁告诉检察院这事的，是谁把视频资料给检察院的。虽然大事我们做不了，但是这点小事我们还是可以先解决一下的。”

陈君：“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查这事，我会照顾好你的背后，我和张啸天完全有能力帮你照顾好远程工业。”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公司。我是当着职工的面被检察院的警察带走的。公司的流言蜚语也就炸开了锅，几天前开会的时候我刚和崔臣俊干了一架，所以他们都猜测我已经被崔臣俊拿下了。当我回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惊呆了。

我召集所有在职员工开会，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开会的人不全，但是那次打架当天在场的员工都到齐了。我猜测，虽然打架的事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了，但检察院是最近开始查我的，也应该是在近期在私下里对我的员工进行走访的，也是近期拿到打架的视频资料的。这说明提供手机视频的手机里非常有可能还存有当天的视频资料。

所以开会之前，我说这次开会议题是长青食用油上市的事，需要高度保密，然后让秘书孙霞拿个纸壳箱子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了上来。那时候的手机还不是iphone的天下，几乎没有给手机加屏幕锁的。

我承认我独裁，我不择手段，所以我也不觉得让外面的陈君翻每个人的手机查阅隐私那算什么大事。只不过事情的结果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让我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谁可以信得过。

因为手机里有当天的视频资料的人只有两人，是我最信任和最重任的两个人，海运公司负责人赵翘楚和传媒部门负责人王所宇。我感觉真是江湖险恶，也许崔臣俊早就开始收买我身边的人了。

我坐在办公桌上头疼。孙霞让我支走打印文件去了，我甚至都觉得她也有问题。办公室里只有陈君。

陈君问：“王所宇从你刚进俊熙集团的时候就跟你混，赵翘楚是你一手招聘来的，现在跟你也有三年了，你觉得他们俩是谁干的？”

“赵翘楚的可能性大。赵翘楚鬼精鬼精的，相反王所宇单纯一些，让王所宇绕圈子做事有点难为他。”

“那怎么办？没别的办法继续认定是谁干的了。你直接去问他们他们肯定会否认的。再说，手机里有视频也未必就说明就是他们中的谁交给检察院的。”

我没回答他。很快孙霞就送进来两份打印好的文件，然后她很知趣的就出去了。陈君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两份文件，文件的标题是《总裁令：解聘公函》，上面的名字分别是王所宇和赵翘楚。

陈君厉声说：“你要开除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