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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隔离清和轩

接下来的几日,怀杉过得颇清净。乐灵经碧欢亭一吓,便几乎不再出门,整日憋在房里发呆,太后还因此夸了几句,说越来越娴静了。怀杉则暗自腹诽道:什么娴静啊,怕是被她那个不正常的大哥弄得三观尽毁了吧!

无人打扰的怀杉便安心替太后制药,其实太后的病症主要是忧闷,心燥,潮热,颇似更年期的症状。又有些内分泌失调,植物神经系统功能紊乱,若是在前世,只要买些口服液或者富含雌激素的药就可以缓解,可是在这里,怀杉不得不亲自提取制作,还好大学时曾读到中药提取雌激素的章节,因虎杖,葛根,女贞子均可提取雌激素,又因虎杖所含雌激素只需水煎便可提取,其他两种的提取方法则相对复杂,故便用了虎杖。随后又加了首乌,当归,桃仁,熟地黄,郁金,红花,白芍,蜂蜜等补血益气的药材,终于制成一味凝液。

因是新制的药,且太医院竟无一人见过这种做法,便都嘲笑说是小孩子弄着玩的,此药一出,从太医院道御药房无不议论纷纷,竟无人敢来试药。故虽是怀杉的心血,却并没呈给太后服用。孙嬷嬷每日仍是端了老太医们制的蜜丸,献给太后。

这一日,怀杉闲着无事便寻了一块宝蓝色的素缎,挑了黑色,紫色和黄色三种丝线,因并不擅长刺绣,又本着简约不简单的理念,便只绣了简单的远山紫云,喻意紫气东来,竟颇有些山水画的意境。虽绣工不佳,又刺得手上七八个针孔,但毕竟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又是第一次做,便也颇有些得意,后又在旁边绣了个‘凌’字,方裁了下来,制成荷包。

正忙着,忽有小太监来报,说永嘉长公主求了老佛爷恩典,特接怀杉回侯府团聚一日。怀杉不禁欣喜非常,自进宫以来已有三个多月了,还真是有些挂念家人,便忙换了常服出宫去了。

回到侯府,便见门前早停了几辆奢华的马车,竟是挂了孝的,怀杉不禁心内一惊,忙抓了一个小厮来问缘由,那小厮便支支吾吾的,正踌躇间,杜百合与梁文启早得了信迎了出来,二人均是素衣孝服,胳膊上挽着黑纱,百合更是因带了黑色的面纱尤显哀伤。

怀杉此时已是猜着了七八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嗓音问道:“姐姐姐夫,怎么都带着孝?”百合闻言落了泪道:“山儿,爷爷,走了。”

怀杉呆愣在当场,虽说自来到大康,从未曾与这个传说中的爷爷见过面,却仍是止不住眼泪扑簌簌滑落,心底的哀伤竟似真的亲人去世般,挡也挡不住,心内不由叹道:这便是所谓的骨肉亲情了吧。

旁边的梁文启见百合和怀杉对着面只是哭,便手忙脚乱的劝了这个再劝那个,百合终是不忍,便止了泪道:“山儿莫伤心了,爷爷走得很安详,是喜丧呢。爷爷临走给你留了一句话:‘莫问前缘,随遇而安!’我和父亲俱都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或许是爷爷糊涂了,也或许是我们没听清吧。”

怀杉听了这两句,心里却是翻了巨浪,自穿越来以后,怀杉每每觉得自己身世飘零,无所依托,爷爷的临别赠言,竟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莫问前缘,随遇而安!”怀杉喃喃的念着,虽然简单,却满含着力量和勇气,让怀杉的心莫名的暖起来。

梁文启见姐弟二人站在日头下说话,百合额上沁了细密的汗珠,便忙拉了两人回府,来至老太君的兰桂坊。老太君此时也已迎了出来道:“你们姐弟不必伤心,人老了总有这一劫!去了的人,也是不愿生者为他们伤心的,否则就去的不安了。”

怀杉与百合便忙擦了眼泪,怀杉又问了父母近况,听百合说俱都安好,方放下心来。百合此时却忽然起身,命左右服侍的丫头婆子俱都下去,眼见屋中只剩怀杉与梁文启,便向着老太君跪倒叩拜,老太君惊讶万分,忙上前亲自搀了起来,连声问出了什么事?

百合看了一眼怀杉,怀杉此时也惊讶非常,百合方说道:“外祖母,您的外孙杜淮山原是女儿身!”

老太君闻言猛然从榻上起身,又狐疑的看着怀杉,惊得目·瞪口呆!

百合又道:“临来时母亲嘱托我,定要向外祖母叩头赔罪,并非是父母有意欺瞒,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缘由!”

老太君此时只顾打量怀杉,一面说:“这,这如何作得假?”

怀杉此时也忙跪倒在地,说:“老太君恕罪,杜淮山确是女儿家!”便把前因后果尽数说了,老太君方信了几分。

又拉起百合和怀杉,感慨道:“你父亲竟不负我!若寻根溯源,此事也有我一半责任,若不是当年我以侯府权势相压,逼你父亲发誓永不纳妾,娴雅怎会让山儿女扮男装这么多年!”

百合忙道:“此事说来也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片心意,并非全是因老太君而起,老太君不必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断不能让山儿招了驸马,如此可是欺君大罪了!父母亲刚得着您的家书时,吓得几乎要立刻进京了,只是因爷爷的事走不脱,这才命百合火速返京,以免酿成大祸!”

老太君此时也想起来了,还有这茬事呢,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叹道:“我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太后把话都跟我说明了,我还当是喜事,着实高兴了几天,如今,怎么让我张这个口!这欺君大罪,咱们怎么担得起啊!”

怀杉忙道:“老太君莫慌,乐灵公主那边,我有办法使她回心转意,若乐灵不肯,太后断不会强求。”

老太君扯着怀杉的手道:“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抛头露面,又是在宫里,一个不小心被人识破,那是要杀头的!”又沉吟了一会,方道:“这样吧,你此次出宫便不要再回去了,我明日便回了太后说你病了,需要静养!”

百合也道:“如此甚好,山儿还是不要再回宫了!”梁文启此时却说:“只是山弟本是回府探亲,却突然得病,不是更让人疑心吗?”百合道:“管不了这么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山儿再冒险,那个皇宫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进去了!”

老太君又沉吟了一时说:“山儿还是暂时不要进宫,我就跟太后说是因其祖父去世悲伤过度,才病倒了。乐灵公主的事,还是托珉儿先去探探,或许还有余地。山儿从今儿起就住清和轩吧,那儿比较偏僻,又清净,就说是在那养病。”

不由怀杉申辩,老太君已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那清和轩位于永定侯府的后角门处,因隔了一片荷塘,又未修桥,需乘船才能过去。那里原是永嘉长公主吃斋闭关的地方,后面又是一条深巷,一年也没几个人经过,故清净异常。

却说郭珏自被禁足以后,便一直在飞梨馆思过,此次惊闻杜淮山被老太君诏回府里,撵了下人,闷在屋里说了半天悄悄话,出来以后老太君便把杜淮山送到了清和轩,连宫里的差事都推了,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正疑惑间,恰逢大嫂李氏来飞梨馆来取她近日新描的花样子,因说起杜家兄妹的事,大嫂李氏突然说:“你我都是女流之辈,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的事哪里能知道?前几****回娘家,恰巧我那个整日不着家的弟弟在家闲着,便问了问宫中近来的趣事,你猜怎么着?”

郭珏见李氏神神秘秘的样子,便问道:“怎么着了?”李氏偷笑一声,方说道:“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杜家表弟杜淮山竟然和太子……他们二人……”又偷偷看了看窗外,见院子里无人方又悄悄道:“他们二人做了断袖之事!”

郭珏惊得目瞪口呆,又面上一红道:“大嫂怎么同我讲个,我本是闺阁女儿家,怎能听闻这种龌龊之事,看我不回了奶奶去!”

李氏见状忙道:“好姑娘,我是一心为你好,你瞧瞧你为了太子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下知道这个事,可该要死心了!”见郭珏面色稍缓,又道:“咱们女人这一辈子就是要跟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姑娘此番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说句实在话,我娘家兄弟李绍,自打那回来府中做客见了你一面,便念念不忘,不是我做姐姐的偏私,我那弟弟真个是才貌双全的,我家在京中也算数得着的了,姑娘若不嫌,这事我便替姑娘说去!”

郭珏只红了脸,一声也不言语。李氏见状,喜道:“得了,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了,我这就去跟你哥哥说,他也记挂着呢!”说完便一溜烟走了,郭珏又独自静静的流了一会泪,出了一回神。这李绍她如何能不知,小小年纪就几乎逛遍了京中大小妓院花楼,整日眠花宿柳,斗鸡走狗,谁家的清白女儿愿意嫁给他去!可是自己已然名声败坏,难道要老死家中么?只求能安身立命便罢了,怪只怪杜家姐弟,自己这一腔冤屈怕再不能讨回了!

岂知郭琪与李氏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近来朝中汉王独大,连太傅都处处避让示好,永定侯郭飞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因李相平素与汉王交好,遂近日便让李氏回娘家多多走动,意图拉拢李相,攀附汉王,故李绍提出想娶了郭珏时,郭家便欣然应允了,用一个坏了名声的庶出女儿便可换的阖府安宁,哪里还能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呢!

怀杉自在清和轩住下,竟如同被隔离了一般,每日只闲坐窗前,品茗观书,偶尔到荷塘边散散步,按说如此清净的日子本是她心中所求,却意外的因思念某个人而变得寂寥无比。以前在宫中虽也不能见面,却可时常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到了这清和轩,才发现思念早已生根发芽,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才过了几日便已如春藤般,把她的心缠的密密实实。

且说郭珉得知怀杉被送到了清和轩养病,便要过去瞧她,却被老太君喝住了,只说怀杉因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不得打扰。郭珉虽半信半疑,却也不敢违拗。

又听老太君沉思了半晌道:“珉儿,你淮山表弟遇到麻烦事了,你可愿帮他?”

郭珉疑道:“山弟遇到什么事了?”

老太君又顿了顿方说:“此事,与乐灵公主有关!”

郭珉一听,立刻了然道:“我说山弟怎么突然病倒了,乐灵这个疯丫头,真是欺人太甚!”

老太君忙说道:“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咱家就你在宫中当差,你……你能不能,去探探乐灵公主的意思,看她对你表弟……或者也可以探探太子的意思,看能不能帮忙劝劝乐灵公主,就说你表弟身体抱恙,一时恐好不了了,让她另外找个好的。”

郭珉听了此话,便应承道:“这个好说,我明日回宫便求太子,况且乐灵虽刁蛮,却也不是不讲理,我想她定会放过山弟的。”

老太君听郭珉的话头,虽不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却也并不点明,只道先让郭珉去探探,回头再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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