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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踏春

正月转眼即过,官学私塾纷纷开学了,陈家三个少爷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求学生涯,陈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陈洙百无聊赖,有点想去跟陈沅陈汀一起读书,可想到那些三从四德的教材,就兴趣缺缺。再说陈府的女孩都是上午学习,读书意味着她从此要早起,再也不能睡到九十点起床了,于是她向学的心又淡了几分。女诫女训什么的,将来出嫁的时候带上一本,妨着被婆婆罚抄就够了。

练习了好几个月,她的毛笔字大有起色,虽然还不敢拿到陈沅陈汀面前去秀,在春桃秋菊面前却再不用遮遮掩掩了。为了求得旁人对自己书法的评价,这****鼓起勇气抄写了一部《婆若多罗蜜多心经》,送去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看了点头说:“笔力虽嫌不足,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抄写佛经最要紧的是心诚,你做得很好。若是无事,你再帮我抄一部《金刚经》吧。”

得了老太太肯定的答复,陈洙十分欢喜,自信大增,忙满口应下,从此开始了她乐此不疲的抄经生涯。

一部金刚经五千多字,陈洙控制着速度,每日只抄两百多字,等一部经书抄完,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月。其间除了抄经以外,她又发现了一个新爱好,就是教两个丫鬟读书识字,课本是她从陈洺那里要来的《三字经》,两个丫鬟学得很认真,让她很有初为人师的成就感。但成就感过后就是危机感,因为她只通晓《三字经》前面的一小段,即使每天只教一句,很快她就讲不下去了,这让她第一次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

这天她捧着刚刚抄好、墨香四溢的《金刚经》去给老太太验收,老太太看了点点头,夸她的书法又有进步,还说她抄经辛苦了,过几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学里也放假,不如乘机全家出游一番。

陈洙自然开心得紧,跑去跟陈沅陈汀一说,她们两个也很高兴,于是三人各自挑选起春游的衣裳首饰来。陈洙翻了翻衣箱,发现还是舅太太送的一件花色水田衣最好,于是配条浅灰色的百褶裙穿了起来,给她们两个看了,也都说好,陈汀尤其心动,说自个儿也要缝制一件水田衣,于是四处求了些往年做衣裳剩下的碎布,拿回房中忙碌起来。

三月初三一大早,陈府上下人等就准备停当,吃罢早饭,阖家向金陵城外的清凉山驶去。老太太带着四个孙女和四个孙儿,连同一众丫鬟婆子家丁护院,足足坐了六辆马车,陈家马车不够,还从城里车马行租来两辆。老太太本来请秦氏和张氏同去,两人推辞不肯,说老太太带着孙辈去散心就是,她们留下来看家,老太太也就不再过问。

老太太携郑妈妈坐了当先一辆马车,陈洙和三个妹妹坐在第二辆里,第三辆中坐了陈家四位少爷。车行了不一阵,就停了下来,原来老太太嫌旅途憋闷,请陈洙去她车里聊天,陈洙忙应下,走之前陈汀翻了个白眼说:“就知道老太太偏疼你一个!”陈洙笑笑不语。

老太太的车果然不同凡响,座位上铺着毛皮,地上摆放了好些垫子,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有几样果脯蜜饯。陈洙与老太太一路说说笑笑,郑妈妈也不时在一旁凑趣。说着说着,老太太突然道:“你三弟被他老子教训那次,你躲在后窗下偷听大人说话,对吧?”

陈洙大窘,支支吾吾地说:“老太太怎么知道?”

老太太“呸”了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那天你五妹来找郑妈妈,说是请教针线,可还没等绣花绷子拿出来就溜之大吉,我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有鬼。老五往日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又最好打抱不平,你三弟有事,她不来探个究竟才怪了,偏偏拉上你这个好说话的,陪她一起胡闹。”

郑妈妈也笑着说:“二小姐出来的时候,我也瞧见了,那副贼头贼脑的模样,可叫我一顿好笑呢!”

陈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老太太又说:“看在你们姐弟情深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们了,可别欺我老婆子耳聋眼瞎,若有下次,定惩不饶!”

陈洙连忙说,奶奶哪里耳聋眼瞎了,分明是耳清目明洞若观火,她们都是老太太的手下败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云云,说得老太太哈哈大笑。陈洙心里却暗暗叫苦,没想到才偷听两次就暴露了,可惜了后窗那块风水宝地,以后还得另寻法子才是。

一会儿到了清凉山脚下,只见前来游春的人络绎不绝,陈府众小也兴致勃勃。老太太见了,也不叫人备小轿,说今日无妨,一路走上山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众人欢欣雀跃,差点就叫老太太万岁了,陈汀尤其高兴,她连日来赶工做出的水田衣,此刻正穿在身上,正想显摆一番呢。

众人缓缓拾级而上,路边草木绽芽,桃花盛开,一派欣欣向荣,看得陈洙心旷神怡。老太太感叹地说:“近些年来的天气,一年冷似一年。金陵历来地气偏暖,记得我年轻那会,每年上巳节时分,桃花已快谢了,海棠正当时,今年却似生生晚了一个节气。这年景不知教多少农人愁白头发,反倒成全了你们这群不识愁滋味的小辈。”

陈洙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明朝小冰河了,接下去的十几年恐怕要愈演愈烈,幅员广阔的大明帝国很快就要饥民遍地、烽烟四起。南方还略好些,北方恐怕已是民不聊生,不知李自成什么时候开始造反?

听了老太太一席话,众人都有些尴尬,纷纷收敛了笑容。老太太也觉得有些败兴,于是转换话题说:“难得出来一次,你们平日里想必读了不少前人诗书,有什么应景的,一人说一句,我来当个评判,看谁说得最好。”

一言刚落,众人都跃跃欲试。陈洺清了清嗓子说:“前人诗句么,自然是越说越少,我做兄长的,不好占弟妹们便宜,不如按年龄顺序,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来,老太太说可好?”

老太太含笑道:“难得你有些长兄风范,就按你说的办吧。”

年纪最小的九妹首先说:“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老太太连声说好,六岁的小丫头,能背《诗经》里的句子,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然后是七弟陈澈、六弟陈清,他们一个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另一个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老太太均颔首。

接下来轮到五妹陈汀,她眼珠一转,说:“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老太太赞道:“好个富贵气象!”陈洙想起《红楼梦》中贾探春抽中日边红杏一签,又想起那天陈汀抽中的签文里有“一点春来万物新,千红万紫斗芳菲”,不由得会心一笑,想莫非五妹妹也是个必得贵婿的?

陈汀说完,轮到陈沅,只听她不慌不忙地说:“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老太太诧异道:“旁人都言桃花,只有你指绿柳,还道出了一派初春景象,其中大有深意,该赏,该赏!”

陈沅抿嘴一笑,说:“老太太先别忙着赏我,三哥哥和二姐姐还没吟诗呢,等听完他们怎么说,再作评判不迟。”

老太太笑道:“此话有理。”于是转头向陈洺说:“轮到你了,可有什么好句子?你弟弟妹妹们说的都不错,你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差了。”

陈洺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陈洙说:“二姐姐闺学中人,不比我等男儿长年淫浸在诗文当中,我若比二姐姐先说,倒是显得不公平了。”老太太称善,遂命陈洙先说。

陈洙十分郁闷,她原本想好“人面桃花”一诗,不想被八弟陈澈先说了,后来又想起唐伯虎的那首桃花诗,待要吟来,却发现记不清什么桃花山桃花庙的了。搜肠刮肚半天,想起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日,她在丛中笑”来,正要开口,忽然忆起是****太祖所作,人家几百年后才出生呢。她急的几乎要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差点连“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都说出来了,正想老老实实认输,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蹦出一句她前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拼接体”:“车辚辚,马萧萧,二月春风似剪刀。”

此诗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然后捧腹大笑起来。老太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说:“你倒有几分歪才!”

陈洺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二姐姐这诗极妙,咱家阖府出游,可不正是‘车辚辚,马萧萧’?今年三月偏冷,可不正如二月里么?二姐姐佳作在前,我不敢献丑。”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引得旁人都莫名其妙,有相识的女眷过来问何事可乐,老太太遂把陈洙的“佳作”复述了一遍,来人也乐不可支。

不一会儿来到清凉寺,老太太领着众孙女拜了佛,就道累了,前去客房休息,命小辈们自去玩耍,不可走远。陈汀乐得自在,拉起陈洙就往外跑,陈沅连忙跟上。四个孙儿则由陈洺率领,去看驻马坡、崇正书院等古迹不提。

三女走到一处凉亭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人,是三四个如她们一般年纪的少女,身上穿戴皆是不凡,旁边围着一大群丫鬟。陈洙心想,自从她来到明朝,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亲戚来往也很有限,相好的同龄女子只有家里的几个姐妹,别的一个也不认识,今日难得出门,不如趁机结识几个,说不定日后就多了几个手帕交。她打定主意,正想上前与众女相见,却不料陈汀突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回走。

陈洙正疑惑间,忽听背后传来“嗤”的一声,一个少女悠悠地说:“陈家表妹,既然来了,何不喝杯茶再走?”

另一个捂嘴笑道:“珂儿姐姐,你就别问了,陈家表妹想必是因为穿了这么一身难看的衣服,不好意思过来打招呼呢!”

又有一人说:“她那身衣服还真逗,自个寻了些破布片儿,随便缝上一缝,便以为是水田衣了。想当日珂儿姐姐做的水田衣,可是足足裁了八匹上好的锦缎,请‘百花楼’的巧匠精心缝制的呢!她这样的,只配叫做‘鹑衣百结’。”

那个‘珂儿姐姐’和之前说话的那人闻言一阵大笑。陈汀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陈洙也颇为同情,低声说道:“莫理会她们,她们不过是嫉妒你罢了。”一旁的陈沅也说:“自己喜欢就好,不必在意闲人说什么。”

陈汀不语,三人正待离去,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我看陈家表妹这身衣服就好得很!”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位头戴纶巾、手握折扇的公子来,正是上元夜见过的那个张廓张子城。只听他又说:“水田衣原本是贫家女子为节省布料所制,如今富豪之家为得一水田衣,竟不惜破开整匹绸缎,真是世风日下。陈家表妹不愧出自诗书世家,不仅心灵手巧,而且体恤家人,毫不浪费,在我看来,当作闺阁楷模也是可以的,有何可笑之处?”

亭中众女一时讪讪,陈汀得了称赞,不禁春风满面。半晌,又听得那‘珂儿姐姐’说:“五哥不是去寻访古迹了吗?怎么躲在这里?”

张廓不屑道:“有什么古迹好寻的?那崇正书院我去看过,竟被改成了尼姑庵!要不是碍着周兄的面子,当日早教我砸了个稀巴烂!”

陈洙心里一动,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位张公子的声音了,原来他就是领着一众儒生砸云巢庵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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