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就要赶场去听演唱会,已经迟到了,她按着自己的座位号,坐到了第一排。
她拿出手机,自拍了张。
却看到微信跳出一个消息来,来自陆渝州。
“小公主,跟我们阿燃看演唱会看得怎么样啊?开不开心,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苏予:“???”
“别装了,我早偷看到阿燃的电脑订单了,他买了两张JAY的内场VIP第一排的票了,谁不知道你喜欢JAY啊。”
苏予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下午霍燃看了她手中的演唱会票,问她是不是收了快递。
霍燃自己去领了快递,进来的时候手上却什么也没拿。
她胸腔里的心脏的温度,一点点上升。
愣了两秒,忽然站起来。
*
霍燃原本不想来的,但想到苏予会和陈言则一起来,他还是来了。
他对JAY没有什么感觉,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因为苏予喜欢,所以他也听了9年了,大学四年,毕业后五年,JAY在台上唱的歌,他大多会哼。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看着台上闪烁的灯光,听着JAY的声音,以及现场火热的尖叫声,有一种游离其外的冷淡。
他垂下头,低眸,瞥了眼手机屏幕。
齐若发了短信。
他眼眸深了深,抿紧薄唇,脸颊的线条微微紧绷,手指攥紧了手机,打算离开了。
身边有女孩子问道:“你好,你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我能够坐下来么?”
音乐声震耳欲聋,她的声音模糊又遥远。
霍燃没抬头,下意识地拧眉,有些烦躁。
他漆黑的眼底,压抑着情绪,直接说:“抱歉,不可以。”
他想站起来。
那个女孩子却不请自坐,小手还拽住了霍燃的衣摆。
霍燃慢条斯理地转头,愣了下。
对上的是苏予黑漆漆的瞳仁,舞台上五光十色的灯光笼罩在了她的脸上,灯影斑驳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格外娇嫩。
睫毛又黑又翘,眼尾下垂,透着天然的无辜,缓缓地,弯了弯,含着笑意。
那一池明镜一般的眼睛中,映照着他微怔的神情。
过了会,霍燃扬了扬眉骨,笑了。
苏予是真的想来看演唱会的,接下来,她就彻底沉浸在JAY的音乐之中了。
霍燃时不时就会侧眸去看她。
看她戴着的粉色皇冠发箍,看她手里摇摆着的荧光棒,看她柔和的侧脸,看她被光反射着的眼睛,落满星辉,黑得发亮。
万人合唱,回声嘹亮。
所有人的荧光棒都举了起来,苏予握着举起了霍燃的手,声音软绵绵的:“你也摆动。”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了,她的手,在明黄色的衬托下越发的瓷白,透着青色的细细脉络。
苏予边唱边哭,妆容都哭花了。
霍燃勾了勾唇角,笑了。
最后返场的时候,苏予跟着大家一起喊他的名字,明明很软,却很努力,六万人都在喊JAY,荧光棒萦绕光芒,天空上方似是有烟花炸开。
聚光灯重新在台上聚拢。
苏予转头看霍燃,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他听到了我叫他的声音,是不是?”
返场的时候,会让歌迷点歌。
摄像头在VIP专区扫来扫去,最后居然定在了霍燃的身上,苏予咬着唇,止住了尖叫声,眼睛发亮地看着霍燃。
JAY的语气懒散:“圣诞节快乐!这位帅哥看起来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今天想点首什么歌?”
聚光灯从霍燃的头上倾泻下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眼下落了阴影,眼睛却格外的深邃和明亮。
平安夜,B城下雪了。
雪花晶莹,在万千灯光下,漫天飞舞,落在了她卷翘的眼睫毛上,白净的肤色上,肩膀上。
他们俩的侧脸,映在了大屏幕。
霍燃的声音也沙哑得似是雪花簌簌落下:“晴天。”
JAY问:“你会唱吗?一起来唱吧。”
那个话筒就在霍燃的面前。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
全场尖叫。
苏予的眼眶更湿,她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霍燃,泪眼模糊。
又是全场大合唱。
但在万人的声音中,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苏予眼角的眼泪落下。
她的眼前一幕幕都是五年前分手的画面,她蹲在地上痛哭,他摔门离去。
她摇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霍燃继续低声唱着:“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他忽然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了吻,没有动,漆黑的眼眸对上她的眼,两人的睫毛颤动着,很痒。
她愣了下,瞳孔微微睁大。
他趁她没反应过来,长手一揽,掐住了她的腰,扣在了怀里。
这一次,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吮吸了下,在她的唇上辗转。
柔软的、温凉的。
她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脸颊红到了耳朵,胸腔里的心脏紧紧地绷着,仿佛跃出了喉咙口。
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抖。
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转瞬就被滚烫的温度,融掉。
六万人的现场,他们在接吻。
她轻轻地打着颤。
无声地默念着他的名字:霍燃、霍燃,她的霍燃。
*
彻底散场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雪花落了满地,苏予光裸着的两条腿都被冻得冰凉了,膝盖上都是冻的红肿。
霍燃跑去买了杯热奶茶过来,让她捧着。
苏予为了漂亮,手指也僵硬了,奶茶的温度,传了过来,总算好了些。
被霍燃一拉,一不小心,就掀翻了奶茶。
幸好躲得及时,只是溅到衣服,手也没有烫到,但有不少黏腻的奶茶沾了上去。
霍燃无奈,默默地去旁边的小店要了杯热水。
让她在垃圾桶上冲了冲。
苏予冲干净了,甩了甩手。
两人的身上都没带纸巾,距离停车场还有一千多米,苏予的手本来就冻着了,如果有水没擦干,就容易受冻。
霍燃想也没想,握着她冰凉带着冷水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衣里,握着大衣的衣角,细细地将水珠擦干了。
他说:“用我的衣服擦干。”
苏予微怔,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盯着他握着她的手,仰头,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和他对视。
弯了弯唇。
浮光掠影。
她挣脱了他的手,缓缓地伸长,搂住了他的腰,扑在了他的怀抱里。
什么话也没说。
他顿了顿,收拢起长大衣,将她裹在了怀中。
似是再也不让其余人看到一般。
路灯下,光线昏黄,有飞舞的雪花,也有两人拖得长长的重叠的影子。
*
圣诞过后,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元旦。
在这一周内,法院指定辩护的名额也到了,陆渝州手里的离婚案和抄袭案也要开庭了。
苏予拖着行李箱,扛上了汽车的后备箱。
分配到霍燃手里有两个案子。
照例到看守所会见。
第一个案子是个专门偷电瓶车的嫌疑犯,中年人,苏予和霍燃一见到他,他就站了起来,突然就流下了两行泪。
苏予以为他要悔罪,结果第一句话就是:“律师,我还能拿到我的小偷笔记吗?”
霍燃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苏予昨晚阅完卷了,知道他说的小偷笔记是什么,他被警察抓捕的时候,还被搜出了一本小偷笔记,记录了应该平时偷电瓶车的注意事项。
比如不要留下痕迹、不要被确认身份、不要被抓获、不要供认。
苏予伸出手,扯了扯霍燃的衣角,小声说:“你问呀。”
霍燃却不动,他抬眸看了苏予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把这个案子交给她来询问。
苏予心里有些紧张,她深呼吸了下,这才坐下。
拿出本子和笔,背脊挺直,露出的皮肤白皙,笑容也很温和,纤细的手指攥着笔。
“你好。”
嫌疑犯瞥了苏予一眼,只看霍燃:“律师,我想要我的那本笔记。”
苏予说:“你的笔记作为物证,已经提交了,不能再拿到了。”
嫌疑犯的眼泪倏然就流下了,一个大男子汉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呜咽着:“我就只想要我的笔记本,笔记本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没老婆没孩子,就那一本笔记本啊!”
苏予:“……”
会见结束后,她跟在霍燃身后,笑:“律师的宗旨就是要尽职尽责地维护委托人的合法利益,难道现在要想办法帮他拿回笔记本啊?”
霍燃低眸看她,轻哼了声:“所以才说合法利益啊,笔记本明显不合法了。”
“那他这个案子怎么办?”
“刚刚不是让你问他的么?你觉得该怎么办?”
苏予想了下:“肯定做不了无罪辩护啊。”
霍燃乐了,他勾了勾唇:“谁跟你说我接了案子就得打无罪?里面那个偷电瓶车都偷到监控底下去了,最简单省事的方式,就是让里面那个坦白从宽,争取从轻处罚,或者你实在有空,就回去查阅卷宗,看下讯问过程、执法过程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
苏予跟上了霍燃的脚步。
第二个会面的人,是个醉驾撞了交警的犯罪嫌疑人。
依旧是苏予来问:“案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机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抹了抹眼睛:“我喝酒了,感觉没喝多少,然后就侥幸开会车,没想到前面的路口堵了,我就慢慢地开了去,结果发现发生了车祸,就停着看了会热闹,刚想走,酒意上头,失控了,不小心踩了油门,急打方向盘,就撞到了交警。”
苏予:“……”
都喝醉了,还在交警眼皮子底下看热闹……是嫌命太长了么……
司机扒拉着隔音玻璃:“律师,我听同屋的兄弟们说,会判无期,是真的吗?”
苏予的手顿了顿,差点没笑出来,她低头在本子上记了几句话,然后说:“交警躲得快,没受重伤,只是轻伤。”
司机又问:“律师,你们有在网络上看到关于我的新闻了吗?我怕其他的车友看到,那多丢脸啊……你能不能给我看看网络上新闻?”
苏予侧眸看了霍燃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慢吞吞地回了句:“不能。”
当然不能了。
律师不能随便随便传纸条、发短信或打电话给犯罪嫌疑人,虽然只是看手机新闻,但也属于违规行为,会被停职三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