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上，安娜作为交流学生的代表站在台上发言。一丝不苟的穿着学术袍，安娜看起来像个严肃认真的毕业生，张哲坐在第二排。

　　“感谢我的导师让我此次的毕业证无法在学校里直接领取，这让我的求学经历里多了一丝丝的新鲜感。”安娜抱着毕业证开始在台上胡乱调侃。

　　张哲看起来很认真在听安娜胡诌，手机时不时按下快门和摄像，给陈晨发过去。她还是没回复。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看自己给陈晨发过的消息，每天最少一条，都是自己发送出去的绿色气泡框。可是她从来都不理会自己，张哲叹了口气收回手机，不自觉往后看去。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张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悄悄坐在了那里。

　　结束之后，张哲站起身走过去，安娜看见他往后走追了上来。

　　“张轩？你干嘛来了？”安娜无所谓的问了一句，并没有理会张轩有没有回答，拍了一下张哲，“不用你送我了，绿园集团派了人来接我，一会我跟他们走了。”

　　“你不打算留在这？”张轩抢在张哲前面问了一句

　　“不打算啊。为什么留在这。”安娜理所当然的回答，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张轩。“陈晨在那还好，前几天还遇见了熟人，蛮开心的。你不要太担心。”安娜对着张哲安慰了一句。半年来她知道陈晨从来不回复他的消息。可是张哲却没有一天停下问候。每次来自己讽刺他的时候张哲都不说话，可是不管安娜说了什么，下一周他还是会准时出现。说不感动是假的，安娜知道他是为了陈晨的消息来的，这么久了，安娜也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他了，也开始客气的跟他沟通，给他说一些陈晨的近况。

　　安娜把罩在衣服外的学位袍脱下来，随便的卷了卷握在手里，挥了挥：“我就先走了，各位安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留恋。张轩愣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哲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一样。安娜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回头的。

　　张轩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感觉很舍不得。安娜的背影还和以前一样，西装还是一样的规整，也还是有花眼和马甲；她的头发都没有变，规整的打着发蜡，像个假小子一样。他收起安娜落在这的东西时候安慰自己是丢掉浪费，可是安娜不这么觉得。她就这么把东西丢在了身后，并且没打算回头。他开始质疑自己收起那些东西的意义。

　　安娜离开之后，意味着张哲不需要按时来这里给安娜送东西了，也意味着接下来，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得到陈晨的消息了。分身无术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轩。干脆也不再吭声。

　　公司里一切都一如以往。回去的两个人情绪都不是很高。张轩拉开了抽屉，拿出来里面的口红，轻轻在手背上划了一下。浅浅的颜色好像豆沙一样铺在手背上。张轩用手指轻轻的在手背上晕开，盯着手背发呆。

　　搞不清自己想什么，其实也很可悲。

　　不同于张辕，张哲已经适应了这种淡淡的情绪低落。他打算转移一下张轩的注意力。

　　“我们把办公室拆开吧。我还一个人呢，不打算每天看你和温婉秀恩爱给我看。”张哲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

　　“嗯。”张轩的反应不太热烈。

　　“你没事吧？”

　　“哥，看安娜走了，我突然觉得不开心。”

　　张轩还在盯着自己的手背，消沉的像霜打了的茄子。

　　“我带着周子昂去商场转一圈，你留在公司吧。晚上多准备点吃的，我过去一起吃。”张哲拎起外套准备离开，拍了怕他的肩膀，不确定张轩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看见张哲走出来，前台姑娘从高高的桌子后面拿出了个盘子：“张总，我切了水果，一起吃点吧。”白色的搪瓷盘子，上面插着两个水果叉,递到了张哲的面前。

　　“不了，谢谢。吃东西时候注意一点，不要被人看见。”张哲嘱咐了一句，却并没有苛责她上班吃零食。

　　“嗯，您要出去么？我给你装一点吧。”说完，她手脚麻利的把水果拨到乐扣盒里，不由分说塞进张哲怀里。

　　不好继续推辞，张哲有点尴尬，拿着盒子说了一句谢谢。看见周子昂走了出来，转过身走了出去。

　　坐进车里之后，张哲打算先处理一下水果。

　　“给你。”他拿着盒子递给周子昂

　　“这什么？”周子昂掀开盖子，看见里面的水果，开心的叉了一块塞进嘴里，熟透的火龙果芯甜甜的在嘴里化开：“这是员工福利么？”

　　“前台的女生给我的。”张哲淡淡的说了一句。

　　“……”周子昂有点意外，不自然的嚼了嚼嘴里的水果，“人家给你的爱心餐，你干嘛给我嘛……”

　　“她硬塞给我的。”张哲疲惫的回答，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到了告诉我。”

　　周子昂看了一眼手里的水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只好先盖上盖子，发动了车子。

　　到了地方张哲还没有醒。周子昂小声喊了一句，张哲没动。他已经很久了，经常会失眠，有时候半夜惊醒，会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周子昂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张哲睁开了眼睛。

　　“到了？”

　　“到了”

　　张哲开门走了下去。等周子昂锁好车门，一起走进了电梯。

　　商场门口的意见薄杂乱的摆放在小橱窗里。张哲走过去简单翻看了一下。地下超市的投诉率又稳居榜首。他叹了口气。

　　“帮我找一个超市的负责人，他们投诉率太高了。”张哲把本子放了回去，一层一层往上走。

　　到了楼上行政部的时候超市的经理已经等在那了。他不属于公司员工，超市的连锁的，地方是租出去的，张哲只能协商，不能过多管理。

　　“张总有事找我？”

　　“我看你都没坐下，应该是很忙，我就直说了。你们超市的投诉率太高了，服务态度占了一半。深蓝集团一直以服务态度和信誉做门面，我希望你管理一下你的人。”

　　“好的张总，我回去就和他们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等张哲接话，他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张总，他这样可是不太像要管理一下。”周子昂盯着他的背影小声提醒

　　“他不会管的。租期还有半年，幸亏当时他们看不上我们，定的一年一签约，反倒我们我们现在该庆幸了。”

　　“他们走了，我们地下怎么办？”

　　“暂时还不知道，先看看情况吧。”张哲揉了揉太阳穴，打算观察一下在说。

　　晚上要去张哲家，他正好可以去买点吃的东西。

　　“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超市？一起么？”张哲突然提议。

　　“好啊，我爷爷想吃牛肉，我正好买了。”

　　“买完东西就回家吧，今天就算下班了。”

　　听到张哲说下班，周子昂顿时更有兴致了。跟在张哲身后去了超市。

　　看着旁边一脸坦然的周子昂，张哲忽然笑了起来。

　　“张总你干嘛？”张哲笑得周子昂心里发毛，忐忑的问了一句。

　　“我记得你刚来公司时候明明很怕我，卖错东西那次我说不怪你，你都不知道该不该走，还要别人给你解围。现在看你好像很淡然了。”

　　“那时候稍稍年轻，还会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皮糙肉厚了，已经不怕你了。”周子昂笑着接了一句。

　　“这样挺好，其实太严苛的关系不单你紧张，我也很紧张，我超怕让你们工作的很不开心。我担心自己总摆领导架子，感觉自己那样很做作。”

　　“你倒是不摆架子，就是很严肃。你基本上都不笑，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没表情，大家都很怕你。不过和陈姐谈恋爱之后，你一下就开始温柔…了……”周子昂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说的对，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能让人变得温柔很多。”张哲打断他，温和的接了一句。陈晨的问题是他的，不该让别人战战兢兢，为了顾忌他而不敢提及。

　　买完东西之后，正好看到超市的收银员和客户在吵架。张哲瞬间开始烦躁，他接过周子昂的东西，示意他过去解决。

　　张哲不打算过多理会，他把袋子放在地上，靠着柱子仰了下头，突然想吸口烟。张哲从来不吸烟，也没想尝试过。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不想自己逛超市，不想自己回家，本来可以承受的孤独在她出现又离开之后变得清晰又伤人。只有身在人群的时候他才敢回想两个人的感觉，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能让他不难过，但是可以打断他不知收敛的思绪。

　　“张总，好了。”周子昂走过来，接过袋子。

　　“因为什么？”

　　“有个顾客插队，收银员没注意，给结帐了。排在后面的顾客不开心，指出了那位是插队的，结果收银员就开始骂人。他们的服务状况太差了。”

　　“总是这样的确成问题了。”

　　周子昂看出张哲突然开始情绪低落了，他没在说话，打算让张哲自己安静一下。周子昂谢绝了张哲送他，自己回了家。

　　车停在楼下，张哲提着沉重的袋子走了上去。张轩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准备酒了么？”张轩在厨房里忙着端菜，并没有看他。

　　“准备了。”

　　两个人都不吭声，面对面坐着，喝着自己的酒。张哲看了一眼张轩，突然觉得自己如果不开口，张轩今天可能会沉默到死。

　　“你…”张哲突然意识到，开口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可能是习惯了安娜在这，她突然走我有点不开心。”张轩逞强了一句，给自己找了个看上去还有的借口。可是消沉的表情和低落的嗓音太明显了。

　　张哲不再试图开口。张轩举起酒瓶碰了一下张哲的，两个人一起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张哲躺在沙发上，头疼欲裂。张轩趴在地毯上还没有睡醒。他起身拽了个毯子盖在张轩身上。收拾干净碗筷，披上外套一个人回了家。

　　酒醒之后的难受，还是一如往常，张哲并不打算反抗这种感觉。能感觉到自己还在思念她，张哲还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