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说法华殿出了事,一把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坐了御辇就往后宫去,及至法华殿,首先奔向了梓桃处。
梓桃一见着他眼泪又止不住了,伏在他怀里痛哭。
“别哭,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素日里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子欢心,但这种时候,竟也词穷起来,梓桃有多喜欢孩子,看她待二皇子就知道,她原本心心念念要一个女儿,又顾忌着自己年纪小不敢怀,如今这个孩子,她刚知道就没了,心里肯定疼死了。
皇帝也疼,但他已经有了许多孩子,对这个流失的孩子更多的是遗憾,他更疼的是她,听说她失了孩子,皇帝扔了御笔就飞奔过来,心里想着无论孩子如何,他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梓桃抽抽噎噎:“不是孩子……嗝……没有……孩子……”
皇帝边拍打她的背:“朕知道,孩子没有了,你养好身子,咱们可以再生许多孩子,你不是想生女儿吗?朕不让别人生,就让你生,给朕生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皇后看不过眼他们的郎情妾意,漠声打断他们:“陛下误会了,陆良仪并未怀胎,不过是葵水罢了!”
皇帝一脸愕然:“葵水?”
梓桃委屈的点点头。
皇帝大松一口气:“笨丫头!怎么连葵水和小产都分不清?瞧你这脸哭的花猫似的。可将朕急坏了!”
梓桃有些不好意思以袖掩面:“婢妾又没怀过孩子,哪里知道小产是什么感觉?她们生过孩子的都这么说,我便以为是了。”
“那你现在知道不是了,怎么还哭的这般悲惨?将朕的心都哭化了。”
梓桃又委屈上了:“我疼!太医说踢坏了肚子,以后可能不好生孩子的。”
皇帝大惊,忙叫了太医过来问话,太医将诊治结果再向皇上说了一遍,听说能治好,皇帝稍稍放心了些,只是瞧见梓桃身下狼藉,她又哭的这般惨烈,怕是疼坏了。德妃那个糙娘儿们,小桃儿这娇滴滴的身子,怎么挨得住这一脚。
这个曾太医是宫里的妇科圣手,皇帝让曾太医全权负责梓桃的调养事宜,要什么贵重药材尽管用,务必给她调理的如从前一般。
太医领命,委婉提出带梓桃回灼华居,这一片小地方一堆人,挤挤挨挨乌烟瘴气的,诊治的时候都要拿帘子围着,着实不便。方才以为是小产不敢移动,如今既没事了,还是回灼华居休养的好。
梓桃也点头,她如今身下还在泛滥,一身素白衣裙已经不能看了,她睡的这张榻估计也不能要了,又有这么多人看着,着实不自在。遂以身子污秽怕冲撞神灵的由头请辞。
皇帝应了她,安排软轿送梓桃回灼华居,再给她找了件披风披着,要不然这一身狼狈招摇过市,多难为情呀!
二皇子原要跟着走,皇帝瞪了他一眼,叫他回寿康宫。二皇子心里愧疚,也不敢辩驳,随着觅月等人回去了,回去后被太后抱着好一通揉搓。
皇帝再去看德妃,德妃让医女上了药,趴在榻上流眼泪,见了皇帝拉着他的袖子哭诉,说二皇子毁了她的脸还要烧死她。
皇帝深知这两人的脾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两个都不是好的,德妃若是老实,二皇子做什么找她的麻烦?
不过眼下德妃伤成这样,也不是好问话的时候,皇帝安抚她两句,让人送她回德馨殿。
两个伤员走了,皇帝冷眼看皇后,让丽贵妃留下收拾残局,皇后随他回坤仪宫。
“你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祈福礼,怎么变成这般了?”
方才皇帝是又惊又怒又担心,只顾着安慰伤员,如今清净下来,便开始琢磨事情,先皇后的祈福礼,二皇子不可能主动挑事,那么就是德妃了?
皇后据实相告,没掺一点儿水分,今儿这事也算大快人心了,那几个无论谁要吃排头,她都高兴。
皇帝听了事情经过只觉烦躁,宫里这些女人就没一刻消停的,二皇子和陆良仪交好,碍她们的眼了不是!叽叽歪歪的就知道生事!二皇子也不是个好的,别人说他几句,他就动上手了,那还是他的庶母呢!再说李德妃说的也没错,许家确实不成器,才叫昔日家奴爬到头上来耀武扬威。
只可怜他的小桃儿受这无妄之灾。
“那你当时在做什么呢?他们吵起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制止他们?在一边看戏?”
皇后那点小算盘他能不知道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戏的不怕台高,巴不得他们闹腾,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但今儿这事大了,他若不敲打敲打,后宫以后没一日太平日子了!
皇后跪下请罪:“是臣妾的错,臣妾原以为他们只是吵几句,以前也常这样的,便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突然间动起手来,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
皇后深知皇帝的脾性,若是狡辩推卸责任只会更加引燃他的怒火,诚心认错才是上策。
不过皇帝这回不吃她这套了。
“皇后确实该反省自身,你虽然能干,但身为后宫之主的贤良淑德宽厚慈爱却远远不够,你先歇几日吧,好好带着宣儿,宫务暂时交给丽贵妃和高贤妃,看看她们是怎么打理的。”
“陛下!”
皇后不敢置信,皇帝竟然要架空她?没了宫权她还算什么皇后?
“朕意已决。”
说罢拂袖而去。
去哪里?自然是灼华居了。方才在法华殿那么多人,还有小孩子在,梓桃的身子又伤的尴尬,他也不好细问,如今事情暂了,他便心急如焚的去看望。
梓桃已经收拾好了,捂着肚子斜倚在床上,面色瞧着还是苍白。
“还疼吗?”
梓桃摇摇头,有气无力道:“好些了,就是失血过多,浑身乏力。”
皇帝皱眉:“不过是来葵水,怎会流这么多血?”梓桃入宫半年只来过两次葵水,来葵水时不能侍寝,绿头牌也撤了,皇帝也不会关注这个,但大致的常识还是知道的,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血量。
梓桃苍白大脸上透出红晕来,细声细气的说话:“太医说肚子伤着了,这次葵水持续时间可能会长些,量也大,他给我开了温养身子补气血的药,总不会死的。只是以后来葵水时可能要受些痛楚。”她原是不痛经的,没尝过那滋味儿,若是回回都是这般痛楚,那是挺难受的。
皇帝沉了脸,德妃!
“这般严重?以后调养好了还会痛吗?”
“不晓得,看个人体质吧。唔……还有个事儿!”梓桃呐呐道,“太医说婢妾一个月之内不能侍寝。”
皇帝愣愣:“哦。”随即又笑道:“怎么?一月不侍寝,小桃儿饥渴难耐?”
“陛下!”梓桃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一脸忿忿,“我都伤着了,陛下就不心疼心疼我?还开荤玩笑!”
皇帝抱住她啄了两口:“心疼,如何不心疼?朕不心疼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你呀!素日里最怕疼的一个人,怎么就敢挺身而出呢?疼坏了吧!”
梓桃瓮声瓮气的:“是挺疼的,刚挨到时,疼的我直不起腰,可我毕竟身子健壮,若是踢到念堂身上,那可不敢想。”
德妃那一脚,是使了死力气的,又是冲着二皇子胸腹去的,若真挨着了,皇帝也不敢想。
女人和儿子,终究是后者更重要,二皇子只是想毁了德妃的脸,德妃却想要他的命,孰重孰轻不言而喻,皇帝心里对德妃那点子愧疚之情一点不剩了。
“嗯,谢谢你救了他。”
“谢什么呀!他也是我的……”梓桃想到二皇子那句话,心里泛出甜意,他素日里傲娇的很,今儿危急时刻,算是吐露真情了吧。
“是你的什么?”
梓桃想了想,还是跟皇帝说了:“就是今儿你还没来之前,我以为我没了孩子,哭的要死要活的,念堂就安慰我,他说你还有我呢,我也是你的孩子。当时我只顾着为我流失的孩子伤心,没仔细想这话,现在想想,很高兴。”
皇帝想想,也挺高兴的,他的儿子能和他的女人和睦相处,不是一见面就乌眼鸡似的,他也省心许多。这是不是说明,宏儿并非敌对所有人,只是后宫那些女人待他不够好呢?
“嗯,你待他好,他知道的。你叫他念堂?你给他取的名字?”
梓桃轻轻摇头:“不是,先皇后给他取的,思念的念,高堂的堂,就是让他不要忘记母亲的意思嘛!他让我这样喊他。”
这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皇帝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名字,他叫惯了宏儿,也不打算改口了,“嗯,他喜欢你就这么叫吧,一个称呼而已。”
梓桃笑着应下,又问他:“陛下有小名吗?”
皇帝一愣,绷着脸道:“没有。”
梓桃才不信:“怎么会没有呢?肯定有的,太后娘娘叫你什么?”
“母后叫朕皇儿。”
“呃……”好像是这么叫的,“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我不想叫你陛下了!大家都这么叫你,我想有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皇帝无意和她纠结这些小女儿心思:“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随即又道:“朕姓萧,你可以叫朕萧郎。”丽贵妃床榻间也这么喊他,缠缠绵绵的,每每他听了都动情不已。
梓桃不依:“萧是国姓,姓萧的人那么多,再说还有那么句诗呢,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陛下可不是路人,陛下是我的良人。”
梓桃这话取悦了他,皇帝抱着她揉了两把,笑道:“朕单名一个纬字,字天才,你瞧瞧……”
“噗……!”
梓桃突然爆发出笑声来,身下因为情绪过激葵水汹涌而出。
“啊!不行了!陛下你快出去!红菱!”
皇帝一脸懵相:“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梓桃从皇帝怀里挣扎而出,“陛下你快出去,我……我弄脏衣裳了!”
“嗯?”
那厢红菱听到叫喊声进来,大概也明白了情况,毕恭毕敬道:“请陛下移步外室,奴婢伺候主子更衣。”
皇帝了然,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自在。
不一会儿红菱出来,手里还拿着梓桃的脏衣裳,皇帝进去内室,梓桃窝在床上被子蒙头,不知道是何意。
“做什么呢?别闷着自己了,快出来。”
梓桃扯着被子不放手,声音娇娇缠缠的:“婢妾没脸见人了!羞死人了!”
皇帝笑道:“你我之间早就坦诚相待了,哪还在乎这个?”
梓桃躲在被子里扭动,声音也扭的跟麻花似的:“哼~就是羞人嘛!这种事情,便是夫君也不好看的。”
女子月事污秽,男子每逢这几日都不近她们身的,再早些时候还有女子经血招邪祟的说法,所以女子的月事是隐蔽的不能再隐蔽的了,比赤膛相对更叫人难为情。
“有什么不好看的!朕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不能知道?你再歪歪缠缠的,朕扒了你的裤子看。”
“啊!不成!不行的!”
“那你倒是出来。”
梓桃怯生生的露出两只眼睛来,“陛下别笑我。”
“不笑你,快出来。”
梓桃磨磨蹭蹭的,皇帝一把将她拖出来抱进了怀里,“朕都不嫌弃,你还忸怩,下回不许这样了!素日里不是挺豪放的嘛!”
梓桃羞红了脸颊不说话。
“你刚刚笑什么呢?”
提起这个,梓桃又忍不住笑意:“陛下叫天才?呵呵呵~这是谁给你取的字?竟然叫天才!”
皇帝沉下脸:“先帝给取的,意为经天纬地之才,合朕的名,怎么,这字不好?”
梓桃忍不住笑意,“好啊!正配陛下的英明神武!不过嘛!别人的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字,要么是美好祈愿,要么是谦逊之词,你们家……二皇子素日里就爱说他多聪明多厉害,我还奇怪了,他这么自恋的性子哪来的,如今算是知道了,他这是家学渊源,你们祖孙三代皆是这般!”
皇帝绷着脸强作严肃,忍了几下没绷住,和梓桃一块儿笑开了:“朕确实很聪明,要不然怎么做皇帝?这不是自恋,是自信!至于宏儿,那确实是个自恋的!”
梓桃笑意微漾:“他就是像你,长得像,性子也像。”
“不像!他那般讨人嫌,朕小时候可讨人喜欢了,嗯,现在也讨人喜欢。”
梓桃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对!我好喜欢你。”
皇帝回亲她一口:“朕也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