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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两宫生嫌隙

郑伦走后,姬繁生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着自己的此番仙缘,当真是奇妙无比。

就算是碧霄宫那位,也未必有这般本事。

而且,说起衡英来,姬繁生心中对她总是有两分惧意的。

自从她戴上了姜太后留下的那个扳指,本来性情就清冷的她,愈发的待人如同冰霜了。

尽管自己心中对她是十分的眷恋,但国事上被呵斥的多了,也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最沮丧的是,几乎每件事,她都是对的。

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哪有一直正确的凡人。

姬繁生以为自己接管鸿音王朝已经好几年了,很多政事也已经得心应手。

可是大事不决,他还是只能向衡英问计。

虽然衡英出的主意都能很快解决问题,但解决的愈快,姬繁生心中的阴影就越重。

多智而近妖,他小时候听过太多民间的戏剧,里面的妖孽都是这般样子。

就拿白芷国来说,自己刚从宾州回来,就听说白芷国出了大乱子,大规模的饥荒让暴民四起,连白芷国在外巡游的皇子都被暴民抓去了。

这周遭的小国,在洪庆二年林加国来朝贡过之后,都纷纷也递上国书,

表示愿意与鸿音王朝交好,想来朝贡贸易。

但那时,国内初定,姜太后让都先驳回了的。

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这些虚礼不行也罢,待国家真正富足了,再说四方朝贡,才好。

当时姬繁生也是一知半解,不懂这朝贡的名头下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但鸿音王朝中兴的调子,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四处鼓噪了起来。

能成为中兴之主,这的确是对一个末世皇帝最好的褒奖,姬繁生也向往着真正的四方来朝。

可如今,这白芷国的国主竟然亲自书了血书一封,祈求鸿音王朝施以援手,派兵帮着镇压暴民。

姬繁生接到国书的时候,深深的被血书所震撼,真想立即就派援兵去。

可是碧霄宫的那位,却仔细敲打了一番皇帝。

虽说只是在观德殿了,但是后宫与朝堂并无二致,只要是让皇帝颜面尽失,认识到自己的寡陋,实在是罪过一件。

衡英的态度非常坚决,此时不宜派兵。

两个人为此差点争吵起来,姬繁生以为既然已经与白芷国交好,那人家国主泣血求援,自然是要帮助的,做人总得讲义气。

可衡英考虑的是白芷国本就是鸿音王朝的心腹大患,若能趁此削弱他们的实力,再稍稍用些怀柔的手段,便可彻底平复。

何必大动干戈?

白芷国本来与鸿音王朝是隔海相望,只隔着一道窄窄的穹隆海峡,但海峡幽深无法通航,反而最近的距离却彻底隔绝了两个国家。

很多古书中说这穹隆海峡底部,可能是有深深的海沟,海底都是向下凹陷的大裂谷,纵横排列,幽深难测。

其间的海潮也是毫无规律的翻转,因而海面上从未有平静的时候。

人们想要渡过这穹隆海峡,反而是先要向西航行到茂隆,才能中转到达。

衡英提出,如果派兵过境,那茂隆国主有该作何想法?

姬繁生答不出,这是第一轮的挫败。

衡英又问,“你可知白芷国为何会发生饥荒?”

姬繁生又答不出,囫囵应道:“这天象的事儿,我也说不出,既然饥荒四起,流民受罪,我们就该救助一二。”

衡英哂笑起来,“白芷国逐利,为了向我们鸿音王朝兜售春山碧,把好好的良田都用来种植烧制春山碧的药草,能不饥荒吗?”

“啊,就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些碧色清透的瓷器?”

“正是,上行下效,我喜欢,自然那些贵族们都喜欢,这价格才哄抬的快。

白芷国本来就耕地少,这两年他们又盲目扩大种植那种烧制春山碧的药草。

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呢。”

姬繁生虽然佩服衡英的智谋,可是心中却一阵阵发愣。

第二个回合,又是挫败。

“那衡英你说,我们就看着这白芷国国主的血书,无动于衷吗?

难道不需要做点什么吗,那也是黎民百姓,那也是饥荒肆虐啊。”

姬繁生脸上流露出真诚的关切来,他一想到那流民们缺衣少食,忍饥挨饿,就觉得心中不忍。

衡英坚定地说:“当然要做点什么,只是还不是时候,等到那王城被攻占,让那些贪心的旧贵族都去死。

我们再运些粮食去解救百姓。

那时候,我们就是救世主,就是最仁慈的鸿音王朝。

我要让他们跟我们世代友好,再也不起半点觊觎之心。”

姬繁生觉得衡英的手段是真的好,只是酷烈了一点。

“可是,他们只是赚我们鸿音王朝的钱,就得去送死吗?”

衡英沉默了片刻,只淡淡地道:“繁生,我们鸿音王朝幅员辽阔,可是白芷国面积狭窄,他们这些年一直在筹钱养兵,你觉得他们是想做什么呢?”

姬繁生蓦然间听衡英叫他的名字,他一愣,有多久,她没叫自己的名字了。

似乎,两个人真的成了皇帝和宫妃,而不是初始时的无话不谈的样子了。

说好的不改初心呢,说好的让鸿音王朝走向前所未有的繁盛呢?

姬繁生在第三个轮回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是,衡英所谋深远,而自己的仁善,只会给鸿音王朝带来的无尽烦恼。

想着,她已经是在洪庆二年就开始布局了,如今才刚刚开始收网,而自己竟然想要打乱她的计划。

可是愈是羞愧,他觉得跟衡英之间的距离就愈大。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了,会永远浸在这种权谋之中。

姬繁生觉得浑身都在发冷,说书说的仁德治国,似乎都这是骗人的玩意。

只至高的地方,哪有什么仁德,哪有什么教化,都是赤裸裸的利益的谋算。

他曾经想要变成衡英这样的人,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永远也变不成。

他比以往更加的思念若水,如果若水在这里,必然不是这样的选择。

如果若水做这个皇帝,可能要比自己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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