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都成了问题,那么还有谁会去想那些风花雪月呢?
这个答案,不管放在哪里以及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没有人会在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去追求生命以及活着的意义。
那种十分颓丧的神色,在走廊的灯光下,在肆无忌惮的炫耀着。
就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但凡是路过这里看到男人这般模样的人一个消息:
瞧瞧,这就是生活中大不如意者的写照。
生怕有人会不懂。
然后再补上一句,真实写照。
司机也被男人这般话语给噎着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刚刚从拿出来捏在手上的书。
这是他孩子让他买的。
当然,也是他想买的。
说来很巧,这位司机也是属于那一堆家长当中的一份。
那一堆,指的是陈乐童这种怀有轻度抑郁症等等青少年心理疾病的父母。
当时,在得知陈乐童这样一个算的上十分严重的孩子,在看了叶怀瑾书之后病情好转了。
他也是十分的不相信。
也和这个男人一样,认为书籍居然也会和药物一样,治愈人这样的言论都是扯淡。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药治疗疾病还要来的有用了。
但是,看着孩子那一副抑郁的脸色,为人父母的,都很不忍心。
就试试吧。
没准呢?
抱着这样的一个思想,司机买了几本书然后送给了孩子。
之后的情况,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都特么是扯淡。
孩子还真的就逐渐好转了起来。
从刚开始的一句话都不说,到现在开始逐渐开始学会了和别人打交道。
笑,这一种表情在脸上出现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司机也不管男人到底是不是在听着,窗外的雪花也是越飞越大。
灯光在雨水当中都晕染开了一大片。
“试试,总归没错的。你别看就这一本,那也是我好不容易挤进去拿到的。
一个上午,就抢到了两本。”
司机打趣了一下,他没有看书的习惯,不过他有看叶怀瑾书的习惯,
这句话很矛盾。
仿佛是在说叶怀瑾的书就不是书了?
至少在这位司机的心里,他是这样觉得的,叶怀瑾的文字有一种魔力。
就感觉像一面镜子。
你往下看,越是感觉写的就是自己。
在恐惧自己变成那样人的时候,往往心里会莫名的浮现出一种很强烈的欲望:不想要成为那样子的人!
接着看到最后,恍然之间有了一种想法,原来自己活得算不上糟糕。
于是,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会依旧爬起床,拉开窗帘,对着那个射入房间的光线,亲切的问候一句:“明天,你好!”
男人的脸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一潭死水。
不过司机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并不是靠一句话让他幡然悔悟的。
也就是现在这个自甘堕落的人,决定他是否想要救赎的关键,在于他是否下定决心伸出那只手。
很显然,男人的视线稍稍掠过司机手里拿着的那本书。
他看到了三个大字:新月集。
不过,很快视线依旧是回到了手术室那个红灯上面。
“想过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封存已久的嘴唇才微微开启,然后涩到极致的声音伴着喉结的蠕动,才从喉咙当中吐出来。
孩子。
让他的眼神好不容易波动了一下。
那种亏欠的情绪,直接从眼眶当中喷涌而出。
“有没有想过叫什么名字?”
司机问道。
名字?
男人嘴角拉扯了一下,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连孩子的性别他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时候问他孩子的名字是什么。
他不知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因为孩子出生之后,面对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他都能够想象到。
本来就是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
然后,多了一个孩子。
他不是不爱他老婆,也不是不爱他的孩子。
只是,没有能力。
这种深深的挫败感,击垮了一个男人最根本的自尊心。
当然男人的心中产生出自卑的时候,那么对于他来讲,自己高高撑起的这片天,自然就塌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刚刚实施的时候,就失败了。
就在准备和老婆告别的时候,这个司机接了电话。
然后,几番挣扎之下,他还是发现,原来他根本就放不下老婆和孩子。
“你有车吗?”
“有。”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司机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车子还是有的。
也是最后的颜面了。
“私家车知道不,现在做个司机,天天跑跑,就像我一样,也是能够养活一家的。
不是照样活得很好吗?”
“做司机吗?”
“是的,做司机。做生意嘛,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事情,亏了,垮了,重头再来便是。
人反正是活着的,还有人爱你的。”
司机指了指手术室。
一对母子,就在里面。
“换个职业,重头再来不就好了?就当是重获新生了。”
司机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新月集塞到男人的手里。
“新月,不就是新生的意思嘛?”
“在我没有做出租车生意之前,我是帮人看厂子的,本来拿的钱就不多。
后来,没过几年,老板跑了。
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当时也是赶上你这个遭遇。孩子嗷嗷待哺。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呗。”
司机还挽起袖子,露出了里面当年看场的时候被钢筋戳进去的伤疤。
脸上笑得很开心。
男人愣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来想要推开司机塞进来的这本书。
但是,看着封面上面那种黄色的夕阳,他有些惝恍。
知道为什么老照片都是黄色的吗?
那是因为时光,阳光也是黄色的。
黄色是暖色。
它会把一切冰冷都给温热了在放进心窝当中。
一切总会过去的。
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流下来。
男人抬起手死死的捂住,但是,手指缝隙当中的泪水,肆意流淌。
他哽咽了。
新月等于新生吗?
手术室的灯光变绿色了。
医生走出来,说了一句:“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于是,就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
男人直接在原地嚎啕大哭。
哭着手里还死死的拽着那本新月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孩子的名字,名字,就,就叫: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