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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人”刘立功很不爽。
这种不爽来源自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作为大丰公社唯一的“文化人”,每到吃饭时间,他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乡亲。
这些乡亲以他为拐点、蹲成个扇形,边吃饭边听他讲“旧社会地主家的那点事儿”。
地主陈有财死后,他的老大儿子陈家和日子过得不好。
刘立功在给陈家和做书童时,登记簿上的名字叫“刘屎蛋儿”。后来因为揭发有功,刘屎蛋儿改名成了“刘立功”。
刘立功大陈家和六岁,灵活机敏有眼力劲儿,是陈有财特意从佃户中挑选出来陪读的。
陈家和待刘屎蛋儿不错。在县城上新式学堂期间不仅同屋睡、同桌吃,还教刘屎蛋儿识文算数。
所以说不出为什么,刘立功总是无法单独面对陈家和。他为自己的胆怯和立场着恼,每次在大会上均“冲在最前、喊声最响。”
后来,陈家和一不小心掉进了大粪池子。
在时光中静静发酵的粪池子突起波澜,氨气、硫化氢、硫醇等化学气体突然释放,再被陈家和一搅合,那个味儿啊……。
陈家和被乡亲们捞出来,不洗不刷,就在自然界中自然风干。
风干之后的陈家和成了“行走的大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之后的活动也就不了了之。
陈家和虽说成份不好但是个劳动力,从此专门负责大粪的挑运及沤化。
但是,没有人比刘立功还了解陈家和。所以刘立功认为:陈家和是故意装疯卖傻。
很可惜,“明白人”太少了。
刘立功叹了一口气,吃完饭后水果——蒸红薯,又卷上一根旱烟,踅摸着找人借个火,却看见饲养员房博拿着饭菜匆匆而来,一屁股蹲在围着大都市下放老干部徐工讲故事的一众乡亲们的屁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