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奇怪,只要一有什么逢年过节或者是什么大事儿了,俩人肯定就会吵个没完。很多时候,黑叔都是占着理,也是出于好心才会说海子叔,可海子叔却总是拿出副蛮不讲理的派头来,大有老子就这样,爱咋咋地的架势。
老爸仍然四处奔走着,开着车离开,身边只带着军子。黑叔告诉我,因为黄台村拆迁的事儿,还有几个关系需要老爸亲自打点,过年期间是送礼沟通感情最好的时机,老爸只能抓紧时间。
一直到中午开席的时候老爸才回来,今年他似乎没有去年那样的兴致和精神,没有再亲自下厨,而且行色匆匆,就好像有好多事儿忙不过来。照着惯例讲了些话,又带着我敬了一圈酒,他就嘱咐大家吃好喝好,率先离席了。
我实在搞不懂老爸到底在忙什么,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奔波,即使是过年这样的日子也没法心平气和的休息一下。还有就是,我特别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我改变,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是否满意,他是不是希望我如此呢……
可为什么我总感觉我的任何表现,对他来说都无动于衷呢。即使我已经开始学会很大大方方的跟大家打招呼、说上几句客气话,装作大人样的跟他们喝酒,表现得还算得体,但为什么老爸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我还是原来那个傻乎乎的小子呢。
喝了不少酒,稍微有点晕乎乎的,我一个人穿过饭店的后门来到了外面,偷眼看看四周没人掏出了烟来无聊的抽着。外面天寒地冻,可我因为喝酒的缘故觉得浑身燥热,连大衣外套都没披,任凭严寒侵袭着我的身体,有种心如火烧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做的改变已经很多了,我现在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原来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不仅是因为形势所逼,更是因为我要向老爸证明,我不是懦弱的软蛋,希望他能真正的承认我这个儿子,而不是听他冷冷的一句“一点也不像我……”,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心中反复的问着,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难道真的要我一步步踏入那个圈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坏人了,我才会得到认可。
吴宇航已经开始在社会上混了,陈觉也渐渐接触着一些生意和事情,身边认识的人都已经如此。就更别提,已经在西区我们这个年龄段里小有名气的孟飞这样的死对头了。我是不是也要像他们这样,踏上这样的路呢。其实,自此当初林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这个想法就一直萦绕着我,只是我仍然无法下定决心,我依然对某些事物有着说不出的向往,总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光明的出路。
但那天在鞭炮市场,那三个小痞子的事儿却让我有种莫名的兴奋。或许他们是认识的我的,也或许是他们看我这幅模样觉得我应该是个好使的人,没给老爸面子的他们,居然被我喝退了。我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醒悟了,我所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不然我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瞎折腾什么呢。
我靠在破旧的墙上,望着惨白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头也越来越晕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正这个时候,身旁的后门被推开了,陈觉撩开棉门帘走了出来。看见在抽烟发呆的我,忙说道:“你不想好啦,在这抽烟,要是让干爹知道了可咋办!”
说着话,他把我嘴里的烟夺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的泔水桶里。他皱着眉看看脏兮兮的饭店后院,一脸厌恶的说:“这地方埋汰巴拉的,你上这儿来干啥!走,跟我进去吧。”
说完话,拉着晕晕乎乎的我往里走。我迷迷瞪瞪的跟着他,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是喝醉了吧。可我记得去年没比这喝得少啊,也不至于这个样子,难道是我酒量退步了。心里正想着,听陈觉说:“黑叔刚才说了,干爹答应,等我初中毕业了,要是不想上学就交给我点生意管,怎么样,不错吧!”
看样子陈觉还挺高兴,我也想替他高兴,可一想到被老爸冷落的自己,我却有点嫉妒陈觉了。迷迷糊糊的我,含糊不清的说:“你可好了,啥都给你干,我呢……”
陈觉转头看着我,惊讶的说:“你这话说的!干爹的那些生意以后不也都是你的嘛!我这也算是在给你帮忙啊,你可别瞎想了啊!”我不在意的笑笑,对陈觉如此说并不太认同,跟他走回了饭店,坐下来之后就感觉自己越来越晕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陈觉家的诊所里了。一旁老头正抱肩膀看着我,黑叔还有陈觉也坐在一边,一脸的担忧。见我醒了,赶忙围了过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酒精中毒了呢!”黑叔松了口气说,陈觉也赶紧过来问道:“怎么样啊,感觉好点没,要不要喝点水?”
一提到水,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冒烟的我赶紧点头。现在的我浑身无力,头还是晕晕乎乎,感觉身子发烫,可却还觉得冷,我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要死了?我惊慌的想到。
喝着陈觉拿来的水,挺老头说道:“大冷的天,跟你们折腾,能不发烧嘛!都差点烧出来肺炎了,这孩子底子差,你以为跟你们似的呢啊。再喝那些酒,还有心火,凉风一吹,不病就怪了,烧的跟火炉似的!”
啊,原来我是发烧了。连喝了两杯水,我这才感觉嗓子稍稍的舒服了一些。躺在床上,被厚厚的被捂着,闻着飘在空气里药的味道,头疼欲裂。这感觉好像比死还难受,我心中想到。
“天宇还没回来袄?儿子病这样,他不知道啊!”老头责怪的说。黑叔笑笑说:“宇哥忙点事儿,应该快回来了,打电话都告诉他了。”
我昏昏沉沉,难受得不行,半死不活的躺着,周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模糊了,也不知道自己是睡是醒。
好像是半夜时分,我难受的挣开眼睛,痛苦的咳嗽了几声,十分想喝水。嗓子里发出了难受的声音,正哼哼着,水杯忽然递了过来,带着一种熟悉却有些遥远的温暖感,一只用力的胳膊把我半扶起来,把送水送到了我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