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成却是毫不担心况且的现状,也就没有留心陈慕沙的言外之意。他甚至认为大家都小瞧了况且,这小子一个人在外无亲无故,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还能混得风生水起,那不是一般的能耐。
陈慕沙看了周鼎成几眼,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帮着自己劝说况且搬过去住。周鼎成似乎浑然不觉,陈慕沙屡次使眼色不管用,已经有点着急了。
况且见状,情知不妙,如果陈慕沙再次开口,他还真没法拒绝。急中生智,况且想到了在萧妮儿家乡办学的事,他知道老师对教书育人的事感兴趣,开始大谈经历和感受。
况且的讲述栩栩如生,娓娓动听。果然,陈慕沙一听就喜欢起来,连石榴也听得入迷,听况且说那些山镇上的孩子们启蒙时的种种趣事,忍不住出笑声。即便当初就在他身边的萧妮儿,也被他此刻的复述感染了,目光里充满了崇拜之色。
周鼎成也是醉了,瞪大眼睛,神态夸张的看着况且。
陈慕沙笑着,喝下一杯酒,畅快无比的说道:“好,这事你办得好,我早有此心,只是一直没着手,不想被你着了先鞭。那里的经费银两可还够,不够的话,我可以捐一笔。”
况且当时主要是想报答萧家的情分,同时也为山镇上做点有意义的事。当下说起这事,自然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却没想到老师居然如此看重他做的这件事。
“银子的事我已经安排妥了,老师若有此意,在本地也可以办啊。”况且说道。
“你也知道我已经办了个书院,再来办这些蒙学有些不妥,若不然也不会迟至今日尚未着手。不过你倒是可以来做这事,需要多少银子为师来筹措。”陈慕沙很有兴致地说道。
“老夫子,有这工夫多教出几个顶尖的学生,将来考进士中状元那才叫风光,办蒙学拿可不是你的拿手戏。”周鼎成表示不赞同。
陈慕沙捋髯笑道:“这就不敢苟同了。当年王守仁曾经劝一位朝中巨公要多讲学,传播圣人天人至理,这位巨公却回答说:我正愿意大人您少讲学。这位大人可谓有远见,现在学院遍地,讲学的明公巨子也不少,世风却日益卑下,也未必不是讲学太多的过错。我信奉这样一句话:与其出一个丧天理的进士,不如培养一个积阴骘的秀才。或者更低一些,培养一个积阴德的普通读书人。”
“这两者都未免有些走极端了,我不懂这些圣贤大道理,这是你们这些圣贤人物的事。”周鼎成哈哈笑着,饮下一杯酒。
出一个丧天理的进士,不如培养一个积阴骘的秀才。况且听着这话,顿时挠着了他的心肝,竟有旷若蒙的感觉。
大明朝进士何其多,状元也是每四年出一个,人文可谓盛矣,最后又怎么样了呢王朝毁灭,起码有一半责任在这些进士状元身上。如此说来,不就是积阴骘的秀才、积阴德的普通读书人培养得太少了吗
“老师,这事该怎么办,弟子全听您的吩咐。”况且起身敬了陈慕沙一杯酒。
“也算我一个。”石榴见叔叔很少对一件事如此上心,自然不甘示弱,也要凑个份儿。
“此事好办,苏州虽然富庶,贫穷人家的孩子也有相当的数量,就用你在凤阳山镇上的办法,喜欢来读书的不仅不收钱,还给日用补贴,这样,孩子家里自然就不会反对。聘请的塾师不能马虎,一定要品德高洁才行。你先办一个义学堂试试,如果效果好,就接着多办几个。”陈慕沙说道,似乎他胸中已经了办学规划。
说起来,明太祖朱元璋夫妇才是这个方法办学的创始人,不过,皇上不可能直接到民间去办学,他们资助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最初是马皇后的动议,她同情贫寒学子生活艰难,决定拿出自己的零用钱作为国子监学生的灯火费。
学生寒窗苦读,非熬夜不可,熬夜就得点灯费油的,这在当时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朱元璋也同意这办法,特批了一笔经费,用于国子监学生的衣服、饮食方面的补助,算是最早的助学金吧。
办学真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基础教育,即便朱元璋夫妇也只能资助一个国子监,不可能推广到全国。
而现在陈慕沙和况且就是要在苏州全面推行这种义学,要让国子监模式遍地开花,若能成功的话,也算是一种壮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