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对你的期望值很高,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只是先给你提个醒,两监不仅有那些老顽固,还有一些大师级的人物会成为你的死敌,尤其是北京的王世贞,乃是当今文坛祭酒,名望之高无人可比,你要想完成心愿,他可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峰。”陈慕沙转过脸去,冷峻地说到。
做老师的高明之处,不仅要善于在恰当的时机给学生打气鼓劲儿,也要适时见缝插针提醒学生人生旅途的艰难。
王世贞,明中期文坛盟主,士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此人是张居正的进士同年,朝野上下公认的最高学术权威。
况且当然知道王世贞,明朝排斥苏学最不遗余力的就是王世贞所代表的复古派,理学家还在其次。王世贞作为文坛至尊,在他当道的时代,想要重振苏学,几乎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使命。
不过况且没想那么多,既然老师这个复古派兼理学宗师都站在自己这一边,说明一切变化还都有可能。对他来说,世上根本没有完全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
精诚所至,楚虽三户可亡秦,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终吞吴。历史是最好的老师,最生动的教科书。
连霸王龙一般的大秦帝国都被弱小的楚人灭掉了,一个王世贞比得上大秦帝国吗
当然,况且并不乐观,他知道这条路不只是难走,而且是步步荆棘,他要荜路褴褛、穷则思变、手脚并用、大开脑洞的闯过一道道雄关,最后征服王世贞这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就是况且此时的心声;只求耕耘,不问收获,尽人事听天命,这就是况且心态。
看到况且慷慨激昂、绰厉风、双目盈盈的小样,连十几年古井不波的陈慕沙都激起来,有些兴奋了,好像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除了弘扬苏学,你还有一个任务。”陈慕沙提醒道,其实这才是他全力支持况且的根本原因。
“什么任务”
“在南监建立一个陈氏理学的根基,扬光大陈氏理学,与阳明学派争锋。非我陈氏狭隘,学术如无争锋,不进则退。”陈慕沙目光如炬射向他的学生。
况且点点头,说心里话,他对这事不是很热心,虽说他被定为陈慕沙的衣钵传人,可是老夫子养生有道,看样子活个十岁不是什么难事,天塌下来由老师顶着。
所以况且从来没想过承继衣钵的事,还早着呢,甚至最后他愿不愿意承继这衣钵也是两说,以后的事如何展根本无法预料。
况且心里一直有一块阴影笼罩着,这次遭遇绑架说明事情并没有结束,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他还得让寒山寺的人帮助他转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承继衣钵的事呢。
“好的,弟子一定尽力。可是老师原来不是说要在苏州倡办义学的吗”况且忽然间想起了这事。
“这事我当然没忘,可是现在苏州也不安全了,让都御史这一闹,许多事都压不住了,可能还会有大事生,你还是去南京避一避为上。没必要搅到事端里面去。”陈慕沙淡然道,语气却是有几分沉重。
况且心里一惊,连陈慕沙都这样说,显见不是小事。
“若真是这样,弟子去南京也没用,南京苏州这么近,要是真有大事生,弟子在南京跟在苏州也差不多。”
“这不一样,南京直接在中山王府管辖范围内,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魏国公的人马可以立即出现,谁也不敢无视。若是在苏州,差那么一步就有可能坏事。”
况且还是有些不解,问道:“老师,苏州也是王府的治下,这次魏国公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还敢找事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慕沙沉吟道。
他最怕的就是都御史找到机会假公济私,绑架况且,当然可以说是带况且回京问话,那就糟糕了。问话跟审讯天差地别,但都御史却可以让这两者混合为一。如果在江南,不管是南京还是苏州,魏国公都可以出手营救,但到了京城,就得直接跟朝廷打交道了。虽说对付都察院甚至内阁,他们两人也都有把握,可是要费时费力,谁知这中间会生什么差池呢。
尽管没有周鼎成了解得那么深入,况且的身份在魏国公和陈慕沙心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决不能让他出事,这是底线,否则江南半壁江山有可能出现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