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等待,谁都不再说话。路灯在我们面前的草地上映出一块幽暗朦胧的光斑,青草和泥土的馨香随着风暗自传来,不远处情侣的静态身影与距离我们十米远的校园小路上散步的人构成夜晚独有的温馨幕景。
“只要你答应,你让我怎么做都行。”马猴打破了那短暂的沉寂。
“你可以进行你们的,那个小店不能变。”船长像是下定了决心。
六月二十二日真的是很奇怪的日子。那天我从紫藤游廊离开,出了校门开始在城市里乱转,后来则干脆搭上公交去了海边。
我在海边广场用半个小时喂了鸽子,用了半个小时同放风筝的老伯有的没的聊了许多,肚子感到饿的时候就去了附近的快餐店,又打法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去了海滩,看到有人抽烟也买了包烟,然后独自坐在晒得发烫的沙子上一边看海水激起的泡沫一边抽烟。在海湾的另一侧距离我大约十里远的地方耸立着一群山峦,山不高,但看上去很别致,初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打算去爬一爬的。大约下午三点钟我熄掉了第五支烟,搭车去了山里。
回到“熊霸天下”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下来,那三个家伙竟像耍酷的塑料模特儿似的站在货架下一言不发。我问他们怎么了,夏侯杰说,就等我了。
我一边吃着从货架上随手拿走的面包一边听完了我不在时发生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时想。无论是面包还是吉他,是有钱还是没钱,我都会接受任何这样的改变。我之前选择了夏侯杰给我带来的改变,现在也没能对这种改变产生什么感情或者是偏好。它没什么能牢牢吸引我的东西,只会令我灰心丧气。
九月,这个城市的几所高校将联合举办一次校园摇滚大赛,除了数目不大的奖金,吸引人的就只是对摇滚乐持续的爱。船长在学生时期经常出入于各种演出场合,有时还能接到店庆性质的演出,但船长对这种竞争性质的比赛向来不敢兴趣。他和马猴参加过一次,虱子乐队和玩铜乐队都没能挤进前三,于是他们说“比赛算个屁,我们只是来享受音乐的”。我当时并不理解他们的人生境界,只忙着和夏侯杰一起为这句话呕吐。
船长对这个比赛表现出让人恼火的无动于衷,但除了马猴,夏侯杰竟也表现出惊人的热情,仿佛他和那个叫“乐队”的家伙是久别重逢的挚友。“还不是为了女孩。”答案很快揭晓,是即将奔赴“干傻事”战场的男人出征前常说的一句话。
夏侯杰身上有种执拗的不安分的气质,但在面对如幻彩般轻盈莫测的廉燕时,他也会感到力不从心,要知道她的魔鬼老爸还没正式出场呢。可怜的Tom(我是指我)要捕到激灵的Jerry看来是不可能的,至少几百集还没有,一个傻乎乎的书生要想吸引到古灵精怪的仙子,除了俊俏白净的面庞,还要有一个机器猫的口袋。
廉燕突然对那种带摇滚范儿的装酷哥感了兴趣,没事就往学校里的一家琴行跑,憨憨琴行,那里有一个对廉燕觊觎许久的同系男生,是位清纯和酷劲儿并存、正直和蔫儿坏的化身。夏侯杰一时间大有朝我的方向发展的危险(由侯哥儿变为大叔),而且不似我这般悄无声息、两不相伤。他诚然还没有表白,不至于造成那种常有的尴尬,但他自己很难再全身而退了。用他微博上的话说:“我已陷得很深,虽然无人问津。”
夏侯杰没有向我解释当他的小说中缺少了我时,他是如何克服突然失去竞争后的茫昧,不知不觉越陷越深的。是缺少了必要的参照物让他忘了自己的位置?还是小说中突然出乎意料地突然蹦出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让他在惊慌失措之后又开始大呼过瘾?我们之所以爱的盲目,是缘于某种不确定性?
总之,憨憨乐队已经开始行动,欲寻定一个“目标”的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很明显,我们在“熊霸天下”的生活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算一算距离我们到这个城市来的时间有六十一天。六月二十二日——的确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只是我不确定这个“特别”是因为我们即将四分五裂的理想,还是因为那个让我错愕惋惜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