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我打起精神,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说不定我走个一年半载能走回大梵音殿呢!我这样想。
可是,那时候没人告诉我我是朝着大梵音殿的反方向走的。我走得越带劲越努力,却是越走越远。一路上,我脑海中想象着未来相公的模样,想象着未来孩子的模样,觉得前途一派光明。我抬起翅膀擦了擦汗,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闭着眼睛啃几口狗尾巴草,便又撑起身子来,跌跌撞撞往前走。走累了便再蹲地上啃草。
我约莫着走了一夜,以为自己快到大梵音殿了,便想着师父或者师兄们可能会出来接一接我,我也走得很累了,就找了处软和的草窝,团了团身子,睡了。
想来,那时候的本神君,很傻很天真。她远不知道,自己非但离了大梵音殿越来越远,而且已经踏进了凶狠毒辣的魔族的地盘。
我是在一只温暖的手掌里醒过来的。彼时睡眼朦胧,头脑也不清楚,还十分舒畅缱绻地在那温暖细腻的掌心里打了个滚,又怡然自得打了个晨嗝,嘴里全是狗尾巴草的味道。有手指轻缓缓拂过我额上的细软毛羽,那手法十分好,我不由又提了脑袋往上蹭了蹭。
好久没有人这样把我捧在掌心了。这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我又舒畅地睡了一觉。
待我再醒来时候,就看到一个貌美如花得少年郎。他长得十分漂亮,皮肤白白嫩嫩,头乌黑柔顺,而我正呆在他手心里。他看我睡醒了,捧着我到眼前打量,我便看到他乌黑的眼珠,像墨玉一样。他瞧着我,眉毛微微颤了颤。日光烂漫铺过来,照在他脸上,他整个人都要生出光彩似的。
被这么美貌得一个少年郎瞧着,我其实已经害羞地红了脸了。如果不是脸上的毛羽遮着,怕是要被他看穿了。真是不大好意思呢,咳咳。
但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么好看的人,不亲一亲岂不是太亏了。我便红着脸,爪子攥紧他的手指,翅膀扶着他的脸颊,害羞地照着他的嘴唇吧嗒亲了一口,动作十分干净漂亮。他“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我绞了绞翅膀,羞答答望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可心里想着日后等我变幻出仙形,要同这个貌美的公子花前月下,诗酒花茶……
可就在这时,他身旁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少主,这只鸟是清蒸了比较好还是红烧了比较好?”
我登时抬头,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身形一个晃荡,直勾勾从他手心里落了下来!
他、他是要吃了我啊!
我噗通落地,那玉石做的地板又凉又滑,我将将站住又滑到,也管不了自己现在丑不丑了,反复扑腾了许久才一瘸一拐,一步一劈叉地往门外奔……
可没跑几步便被拎起来,稳稳落入那个温暖细腻的掌心。我惊出了一包热泪,连忙将翅膀举过脑袋,示意投降,让他不要把我清蒸或者红烧了。可他却是皱了皱眉,不懂我的意思。
我悲催嗷呜一声,觉得天堂地狱之间不过如此。我将将才深情款款亲过的少年郎,现在要把我炖了吃了……
就在此时,却听到他对身后的人说:“谁告诉你现在要吃它了。”
我立马抬头,泪眼汪汪盯着他,果然……果然他舍不得吃我……这无异于绝处逢生,我望着他美艳的容貌,脑海中三千桃花雨纷纷扬扬洒下来,有时候花痴是不分物种,也不分时间场合的。思及此处,我乖顺低头,在他掌心柔柔蹭了一圈。
可他的声音又响起来,带了惆怅一声叹:“现在吃实在是太小了,实在不够塞牙缝。等我养一养它,等长胖了,就劈成两半,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我一屁股栽在他手心,眨着眼睛望着他,连羽毛都被这句话震得一颤一颤。
自那之后,他便时时刻刻将我养在手心。我曾想逃,可是总也逃不出来。开始时候我也十分贞烈,死活不吃他喂给我的东西,纵然饿得咕咕叫,但我却坚强的很。我实在怕,怕吃胖了,他就把我劈成两半,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他起初也很担忧,命人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我望着那色香俱佳的饭菜,死命吞口水。但还要作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容,摆出不屑的眼神示意他:我不吃!给我拿下去!
可那饭菜每回端下去的时候,我都半抬了眼睑偷偷瞄着,直至人菜两不见,我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