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想了想,脱口而出说:“如果还有的话,我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留在一个安静又舒服的地方生活,就像沐国公一样,远离京师,在云南颐养天年。”
牟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此去未必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前路凶险,未必比宫中轻省,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管前路是凶险还是光明,都值得一去,至少我经历了这个过程,对不对?”见牟斌仍是一脸担忧,苏挽月笑着安抚了一句。
牟斌点了点头,心头隐约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这座紫禁城对有些人来说是天堂,对有些人来说就是牢笼,譬如笼中鸟一样,有些鸟的羽毛太鲜亮,活力太充沛,即使是金丝笼,也终究关不住它们。
他望了苏挽月几眼,说道:“你先回毓庆宫吧,时候差不多了,怕太子不见你,又要四处找人。”
苏挽月侧头想了一会,本想告诉他朱佑樘对自己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态度,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件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尤其是牟斌,他是最宽容和懂得她的人,这些事他一定看得明白,他迟早会明白真相,根本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此时,只见另一名锦衣卫黄儒带着一队侍卫过来,黄儒是万通的嫡系帮手,也是皇帝乾清宫前的一等御前侍卫。
“牟千户,苏侍卫,什么事在此耽搁这么久?我看你们在此好半天了。”黄儒走过来,望着苏挽月。
“你今日这么有空,竟然在这里看我们半天?”牟斌把苏挽月挡在自己身后,正对着黄儒问,“不用在御前伺候么?”
“牟斌,你护着她也没用,皇上派她前往云南,正月十六一早就起程,你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黄儒干笑了两声。
“我没有要他护着我,我自己的差使,当然自己办。不用你在这里指指点点!”苏挽月很不爽黄儒的气焰,按品级黄儒也只比她略高半级,她根本不怕他。
“不好意思,我是奉了皇上旨意盯着你,还有毓庆宫的人,以防太子大婚之前有变。”黄儒望了眼苏挽月,唇边的笑意仍在,只是说出的话寒意逼人,“你讨厌我也没事,等你去了云南,就看不见我了。”
“你!”苏挽月差点跳起来,被牟斌制拉住了。
“走吧,不要管他了。”牟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苏挽月不要再多言。黄儒本来是替万通办事的,但偏偏喜欢打着宪宗皇帝的旗号,跟他多说无益。
苏挽月瞪了黄儒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不要怕,”牟斌但心地望了苏挽月一眼,见她神情失落,忍不住安慰了一句,“要相信自己,不管他们如何算计,你永远也不要认输。”
“我也想不怕,但是好像命运一直在捉弄我。”苏挽月摇摇头,没有什么表情。
“雪若芊给我算过一卦,她说我会死在诏狱,那是我自己的地盘,我根本不信她这一说。”牟斌语气有些不屑,但又有些无奈,他知道雪若芊的本事,但从心里又抗拒这一卦的结果。
“是吗?”苏挽月听到他这么说,假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其实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秘密。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大略知道历史上牟斌的结局,但她只能安慰自己说,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历史上那个牟斌未必是她眼前的这个牟斌。
“我同她说,我命由我不由天。”牟斌笑笑,觉得苏挽月瞪大眼睛惊讶的样子有些可爱,“你也要记得这句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挽月默念着这句话,心里有些感动,牟斌确实做到了,他永远都不随波逐流,他永远都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办事,不认输也不认命,她一直打心眼里佩服他,觉得这样才活得像自己。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勇气与命运抗争,或许这个新年过后,她真的应该像他一样,更加坚强和独立起来。
“牟大哥,我回毓庆宫去了。”她转过身来,冲着牟斌很灿烂笑了一下。
她知道牟斌那边最近很忙,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时间说闲话或者串门聊天。在她离开紫禁城之前,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和他见面的机会。她在这个时空的朋友并不多,能说话的人极少,像牟斌这种在身边就能觉得轻松、安全、无拘无束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牟斌似乎并不在意她眉间的不舍,貌似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她先离开。苏挽月看着他独自茕茕孑立在那里,肩上的黑色披风被风吹得扬起了一角,边角扫过雪地,卷起了细碎的雪花,心头不禁萦绕着一丝莫名的惆怅。
她刚回到毓庆宫前,竟然看到了一个万贵妃宫里的太监。
“苏侍卫,贵妃娘娘想请您去永宁宫一趟。”他看似恭谨,其实带着命令的语气。
如果换做以前,万贵妃召唤,苏挽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她甚至会立刻跑进毓庆宫。但刚才牟斌的一席话,让她猛然间有了很多想法。她听说万贵妃最近几天一直卧病在床,理论上近期她没有事情可以被她喊去教训,但哪怕是真的教训,她也不想再当缩头乌龟了。
今天是大年十一,听说万贵妃笃信佛教,就算再恨她,应该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对她公然大开杀戒。万贵妃敢派人在毓庆宫门口等她,显然是阳谋,不是阴谋。既然是阳谋,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冒险走一趟,权当实现对牟斌的承诺练练胆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