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他看着殿内袅袅升起的沉香,神色不改。
“大明江山其实并不稳固,内忧外患,事事都要人亲自操持。”万贵妃叹息了一声,“苗疆一带,时有叛乱;江南宁王一脉,居心叵测,需要小心堤防;蒙元边境的番邦蛮夷,一直觊觎中原富庶,未必甘心臣服;南边海盗肆虐横行,须得谨慎应对。”
“我记下了。”朱佑樘貌似很淡然地答了一句。
万贵妃不愧是宪宗皇帝的幕后英雄,她心里对朝廷大事其实如同明镜一般,她所说的一切,与他的观察几乎丝毫不差,这些提醒也更加印证了他当初对周边情况的猜测。
“太子先回去吧,”万贵妃远远地向殿外投去目光,“至于苏挽月,其实本宫很喜欢她,若非不得已,决不会想要置她于死地。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本宫一生手段用尽,却从不会为害人而害人,你只管放心。”
苏挽月在永宁宫外殿等候多时,才看见朱佑樘缓步走了出来。
她迎着他走了过去,现他神情有些不对,冰冷的眸光中仿佛带着些淡淡的水痕,就像冰山融化了一样。她默默地跟着他走出永宁宫,一直走到御花园中,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也就跟着停下来。
朱佑樘低头看了看她,声音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今天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母妃她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
苏挽月被他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她仔细想了想他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万贵妃一定对他说了很多关于他母亲纪淑妃的往事,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失态,甚至失去了他惯有的自信和冷静。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心力交瘁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不忍,柔声安慰他说:“不会的。纪淑妃娘娘那么疼爱你,怎么会怪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定会支持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迷惘,略带惆怅地说:“你不知道,我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皇太子。我小时候和母妃住在一个很小的冷宫庭院里,没有人理睬我们,可是我们过得很开心……”
“这些我都知道,”她微微仰着头,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过去的挫折磨难都不算什么,天下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去做啊!孔子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什么什么的,你比我读的书多,应该更明白这些道理才对。”
朱佑樘本来有些郁闷,见她叽叽咕咕说了这一大篇,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你以后在观星楼,还是抽空多读点书的好。”
苏挽月见他情绪好转,带着一缕甜美的笑容道:“我就算从现在开始恶补读书,也赶不上你啊!”
他摇了摇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她说:“我新年时候送你那对琉璃人偶,你放在侍卫寓所么?”
苏挽月不料他突然问起这么不要紧的东西,眼珠转了转说:“应该……在吧。”
朱佑樘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丝,语气柔和地说:“记得好好保管,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千万别冒冒失失打碎了他们。”
苏挽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想起那一次他凝望着那对泥人人偶时的专注神情,立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对那些人偶情有独钟,原来它们是他童年时的唯一玩伴。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句话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之前她以为那对琉璃人偶不算什么,所以将它们送给了杨宁清作为接受他所赠与的白狐裘的回礼,没想到这对人偶在朱佑樘心中竟然这么重要,看来她必须设法找到一对类似的人偶才行,否则哪天他盘问起来,她拿不出人偶,他一定会不高兴。